第37章
  潘玉吓得失魂。
  宜尔将发颤的潘玉抱进怀中,挡住眼前血腥。
  “……多谢大王。”宜尔轻声说到,揽着潘玉准备离开。
  宜尔与秦仁正要擦肩而过时,秦仁突然开口:“等下。”
  宜尔僵硬地转过身。
  秦仁看着她已经肿起来的青紫色伤痕,挠挠头,“你去东边那个木屋子里找姜岑,他是咱这儿的大夫。”
  宜尔放下心,“多谢大王。”
  宜尔走到刘诺身旁,“万分感激,夫人。”
  刘诺红着眼,泪水欲流,摇了摇头。
  木屋在最东边,有些偏僻。
  宜尔走到门口时碰见几个往回走的男人,见她青着脸走进去,不免多看两眼。
  坐于堂中的男人穿着一身麻布衣,乌发用一树根簪起,面目雅然自在。
  见个姑娘进来,他也有些意外。
  宜尔坐在他面前,“姜大夫,我的脸被人打了一拳,麻烦了。”
  她很平静,姜岑也平静下来,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取出膏药替她抹了一圈,又给了一盒让她之后自己涂,目送她远去。
  用过晚饭后只要不出此地,众人做什么都行。
  宜尔在走动的人群中寻找李荞安,远远便看见那高长的身影,招了招手,走近了一瞧,两人都是一惊。
  李荞安右脸颊肿着,嘴角也破了,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但他比宜尔惊讶多了:“不是去厨房做饭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宜尔将来龙去脉一叙,李荞安心口苦涩,叹了一声,“你啊你……怎么就如此好呢?”
  “你觉得我好吗?”她仰头看他。
  李荞安莫名其妙,“自然。”
  她敛下眼睫,“可我不会算账,不会修房子……只会洗衣裳。”
  李荞安笑了一声,“说什么呢?宜尔就是很好,宜尔温柔又勇敢,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样为救人成了这副模样?”
  “是吗?”宜尔想了想,释怀地笑了,“你呢?那边训练如此凶残?”
  “我这可是胜利的伤,”李荞安笑了笑,“是不是更有男人味了?”
  宜尔噗嗤一笑,“那我这算不算女人味?”
  “当然算。”
  第31章 关于来世
  秦仁推开门往里大跨步,“老姜!我来拿药!”
  姜岑正在清点药材,见他进来走到角落里的箱子处翻找,边找边道:“大王叫人来取便是,何必自己辛劳?”
  秦仁一屁股坐在矮小的凳子上,两条腿岔开,“天冷,多走走暖和。”他左右看看,“你这屋里炭火好像不够旺啊,我叫人再给你送点来。”
  姜岑将箱子里东西拿出来许多,仍然在找,箱子有膝盖那么高,他弓着身子几乎要钻进去,“你忘了?我本就喜欢冷一点,特意烧得少。营里炭火不足,大王省点吧,欸!”他终于找到小方盒,直起身子叹了一声。
  姜岑拿着盒子转身要走,脚踢到地上堆的杂物,哎哟了一声没站稳往前扑,整个人撞到书架上去。
  架子上书本哗啦啦掉落,撒了一地。
  秦仁见惯不怪,看他蹲着身子收拾,“我记得,你以前冬日都要窗户大敞吹风的嘛。可咱这回住在山里,风大得很,给你吹病了我还得下山去抢个大夫上来。”
  “有空管我,还是去管管你的兵吧。抢来那么多心不在此之人,以后真打起来都要跑了。”姜岑将书放回去摆好,然后发现手上盒子又没了,“奇怪……”
  秦仁开口:“右脚边。”
  姜岑弯腰去捡。
  提起此事秦仁就郁闷,“抢不抢来的都一样,有个之前主动进来的,昨日跑到女营去抢女的睡,娘的!你说这些人都是猪脑子不成?不是吃,就是想用那根破棍子!没点出息,看得窝火。”
  姜岑走过来将盒子放在桌上,“昨日有个姑娘过来看脸上的伤,是那个?”
  秦仁打开盒子,摸出个药丸就往嘴里丢,嘎巴嘎巴嚼,声音含糊不清:“那倒不四。她去救伦然后被打了。”
  想起那女子平静的模样,姜岑点首,“她年纪轻,擦擦药很快就恢复了。”
  秦仁抱臂:“那女人胆子怪大的,比那几个死男人英勇多了。”
  姜岑端起茶壶要往杯子里倒,“大王要是中意,可以安在身旁多相处相处。”衣袖拂到茶杯,杯子一倒,茶水倒在桌上。
  秦仁赶紧将一旁的书册拿开,“你这马虎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姜岑泰然地拿出布巾抹桌子,“也许死了就改了。”
  秦仁无语,他说回先前的话题:“老子要先立业后成家,到时候想讨什么样的媳妇没有?”
  “你倒想得挺美。万一讨个女刺客,直接一剑封喉结束你的宏图霸业。”
  “煞风景!你也少管我!对了,总觉得让人叫老子大王跟个土匪头子似的,没点精神气。你快帮我想个新称呼。”
  姜岑终于喝上了热茶,“那叫元帅好了。”
  秦仁点头,“不错。哦,老太婆说新来的姑娘里有会认药材的,你要不?”
  “你不怕人家下药毒死你?”
  “你不是在这儿吗?”
  “你也知道我一向马虎,人在黄泉路上别怪我就行。”
  秦仁懒得理他,“那给你送来了,这营里人手不足,日后出发打起来,多个大夫还是很要紧的。”
  “行吧。”
  *
  细小的雪花飘扬起来,时隔多日,又落雪了。
  宜尔看着纷扬的雪花出神。
  她正坐在营地边缘的一块大石头上等李荞安。
  宜尔同潘玉是新来的,再加上他们负责的地方并不大,很快就清扫干净了——这同她和莺语以前要干的活比起来少多了。
  宜尔无所事事,加上这几日精神疲累,干脆就提前来到昨日同李荞安约好的地方,发发呆放松。
  她怀里揣着块饼,等李荞安回来时一起吃。
  人群渐渐散出时,李荞安始终未到。
  难不成迷路了吗?宜尔疑惑,但仍然留在原地等他。
  宜尔等到天色黯淡,人的样貌在青灰色中逐渐模糊时,李荞安终于匆匆赶来。
  他鼻头上又多了道伤口,气喘吁吁地坐在她身旁,“抱歉!那方教头非得拉着我加练,来晚了。”
  “荞安,你还好吗?”
  李荞安摸出带来的饼,“还好还好。幸亏儿时义父教过我几招,我手快,碰着没练过的,运气好能打赢。不过今日开始操练,又跑又跳的要命了。”毕竟他在冠玉馆昼夜颠倒,日日饮酒,别说练武了,路都没走几步,身子虚得很。
  宜尔看他捏着饼的指节破了皮,“等下擦点药吧。”
  李荞安点点头,咬了口饼,“别的事都好,可惜这不好糊弄过去。就当来强身健体了。”他看着宜尔笑。
  宜尔也笑了笑,两人迎着小雪冷风,吃着凉得硬邦邦的饼。
  吃完宜尔拿出昨日的药膏给李荞安擦伤口,这才发现原来掌心也破了皮,于是下手更加轻柔。
  雪花飘扬中,李荞安垂首望着认真抹药的宜尔。
  等全都涂完,宜尔抬起头,“好了。”
  李荞安笑道:“幸好有你在。不然被拐到这种所在,吃这种苦,”他举起十指,“怕是得郁闷死。”
  宜尔点点头。有荞安同她互相照应,确实日子好受许多。所以他们昨日约好每日黄昏在此相见,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
  李荞安:“这回想跑是很难了,等官府的人剿了此地,怕是要在牢里蹲一段时日。”
  宜尔:“陛下一向严酷,之前造反的那批人里,不论老女老少,都是格杀勿论。”
  李荞安听了也不慌,“那我俩要是死了,转世投胎,宜尔可曾想过想投在什么样的人家?”
  宜尔摇首,“荞安想投在怎样的人家?”
  “那自然最好有钱有权,压所有人一头,能给每个朋友撑腰那种。”
  宜尔笑了笑,“那荞安就是那种摇着扇子的贵公子咯?”
  “是啊,然后路上遇见一个叫宜尔的姑娘,吹吹口哨,问你要不要同我去逛逛灯会,最后被你当作登徒子大打一顿。”
  宜尔笑得眉眼弯弯,“也或许我觉得你一表人才,同意了呢。”
  “那我们就是一桩良缘,喜结连理,白头相守。”李荞安眼中温意点点,说笑之外隐约有一丝别的意味。
  那种意味像雪花一样,落在宜尔掌心融化,有些痒,但消逝得太快,宜尔还来不及细察,只当这是一场美好的来世,她点点头,“那也很好。若是来世的我也能再遇见莺语就好了。”
  宜尔忽然有些眼酸。
  李荞安:“想莺语了?”
  宜尔点点头,“若真的死在这里,虽然有荞安你陪着我不会孤寂,可见不
  到莺语最后一面……”
  宜尔还没同莺语一起去河边捞冰块堆房子呢。那是他们每年冬日都有的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