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苏时悦卸下心头重担,顿时重展笑颜,神情明艳。
  她竖起三根手指,庄严道:“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怀疑公子。我心赤诚,天地可见。”
  说完,紧张地询问:“这样可以了吗?”
  少年朗声一笑,坐在她身旁,不住点头。
  无可明说的药香蔓延开,淡雅古朴,芬芳馥郁,不知不觉充斥六角凉亭。
  口鼻被浓郁的香味浸润,耳畔传来心跳声,自胸腔由内而外,叩击骨膜。
  少年目光明明柔和似水,不掺杂半分移动,苏时悦却仿佛被灼灼火把照耀,进退两难,紧张得眼睛都花了。
  眼前逐渐产生剪影,香气之中,困意如潮水般卷来。
  苏时悦眼皮有些沉,不自觉往前倒去。
  恍惚间,此前数次相似的情形飞入脑海。
  还没等她品出个所以然,意识便彻底消失。
  闻归鹤把她接住,低声道:“好了,睡吧。”
  一手扶住少女后脑,一手松开她的手背,虚虚圈住苏时悦腕上珠串,指尖无法收拢后,不甘地轻啧一声。
  他还是褪不下珠串,无论是提前解除,还是加固术法,都做不到。
  倘若被她得知真相,他该如何与她相处?她印象中那位慷慨稳重的君子人物,会变成什么模样?
  幸好,他有的是办法,让自己免于落入困境。他要把那颗灿烂的心牢牢地握在手里,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闻归鹤沉沉的视线伴着笑意,落在她的面颊上,细细描摹轮廓。少年眸中蒙上阴翳,挥手解除伪装的伤口,将苏时悦往怀里拢了拢。
  “如此便好。”他呢喃。
  “不。”
  “这样才对。”
  他揽住肩头的手稍稍用力,又把她拉近几分。
  他有些生涩地念了句:“苏姑娘,苏……时悦……”
  她的名字,别人喊得,他为何喊不得?
  闻归鹤不解,也不屑寻求答案。
  他欺瞒她的事已经够多,二人间的隔阂蒙上一层又一层,不差再添一些。
  少年长睫垂落,眼睑处蒙上一圈阴影,不住颤动,摇晃着血泪般的红痣。苍白的面容带有诡异的冷静,指节颤动,似在繁复摩挲那串将二人联系在一起的手串。
  他轻声的,再一次,唤着她的名字。
  “时悦。”
  “嗯。”恍然间,
  耳边传来声呓语般的答复。
  闻归鹤错愕低头,发现苏时悦仍在迷药构建的睡梦中,未曾醒来。
  少女闭着眼,在做一个不为人知的甜梦。她梦见自己在自家软床上睡着,忽然被抽走棉被。睁眼醒来,爸爸妈妈一左一右,看戏似的在窗边站着。
  “别睡了,小懒虫,你朋友找你玩了。”
  睡梦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喊她,不假思索进行答复。
  过了一阵子,听不见后续,又他身上凑了凑,往前一扑。
  闻归鹤猝不及防,慌乱地接住她。
  他没料到苏时悦迷迷糊糊间能造出如此大的动静,亦或是根本没想过会出现被反将一军的情况,手指扣紧美人靠边缘,身形在温热的吐息中变得无比僵硬。
  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夜色静谧,庭院鸦雀无声。
  池边水声潺潺,波光粼粼。明月高悬于天,清冷出尘,玉盘娇媚,衬得仰躺的少年仿佛二月春桃,粉里透白,玉容含春。
  “你怎么啦?”
  熟睡的姑娘依偎在他怀里,搂着他,甜甜道:
  “我在这里。”
  第31章 为什么,他会感到恐惧?……
  十一月下旬,苏时悦在太安司能接到的委托,终于升级到驱赶作乱小妖之流。
  根据陆辞岁所言,绑在她手腕上的咒术,裂缝正不断扩大。再过不久,只需一个契机,便有极大的机会破开彼此间的联系。
  尽管苏时悦寻不到受害者,毁掉契阔咒法在即,她的心情也变好许多。
  这日,她正打算来找陆辞岁检查手串,刚走到会客厅外,就见薛听霁与山晋一左一右侍立,离门数步开外,互相挤眉弄眼。
  见苏时悦来,薛听霁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嘘,有贵客光临。”
  薛听霁:“似乎是来自越州的使者。”
  越州?
  苏时悦眼皮一跳,又听山晋接口。
  “不是越州吧?好像是天都使节,能派到这儿的,不是圣君手下,便是安王特使。大概率是为了耀星印来的,时间过去那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山晋眼皮子一跳:“该不会落到咱们云州了吧?”
  薛听霁捅了捅他,示意他不许多嘴,转头对苏时悦语重心长:
  “要是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可千万别传扬出去。若是泄露天都的机密事,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时悦连连点头,表示认真听取意见。
  她知道山晋口中的安王,是在原著中与主角争权的一个狠角色。他渴望皇位,一度给主角造成威胁,最终却死于玄玉剑下。
  眼下距离他的死期还有一段时间,若说他在天都韬光养晦,顺便搜寻《虞昭令》未曾提及,却活跃于此世的口耳相传中,与她的回家之路也有千丝万缕的耀星印也甚是合理。
  但她穿的世界并不真正的是书中,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议事厅被布下隔声结界,无论距离远近都漏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苏时悦安静等了一会儿,结界解除,走出名方脸长须,头戴抹额的男子,身着绯服,的确是五品王使。
  他看见在外站着的修士,目光凉飕飕地一一扫去。
  薛听霁、山晋、最后是苏时悦。
  “这位姑娘,颇为面善啊。”他意味深长。
  面善?
  哪里面善?
  她在天都通缉令上了吗?
  苏时悦心中狂敲警钟,面上维持笑容:“小人自越州而来,或许使者曾与我有一面之缘。”
  她皱眉努力回忆:“但小人实在记不得使者,还请多多宽宥。”
  她一番话说得无可指摘,可对方却像是不打算放过她。王使双手抱在胸前,正待开口,恰逢陆辞岁出来,看到苏时悦左右为难。
  陆辞岁:“王使可还有话要与我的佐官说?”
  他大踏步走上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莫非是为告诫众修提高警惕?”
  陆辞岁严肃地扫向身前三人,温和地点起手指:“放心,他们一直在处理此事,夺舍之谜不日可解。”
  “先前的傀儡修疑似出现在云州郡城内部,依靠耀星印的能力隐藏身份,寻机害人。尔等务必要提高警惕,保护百姓,可有听懂?”
  一番话,直接点出耀星印之事,让苏时悦心中有了底气。就算王使还想试探,也问不出什么。
  苏时悦用力点头:“多谢司正告知。”
  她暗地松了口气,佯装惊慌:“耀星印引发大乱,乃是越州人尽皆知之事,有关它的样式、形状,亦是众说纷纭。我的确听过许多说辞,但真假难辨。还望王使早日寻到此宝,为圣君解忧。”
  如此一来,就算她后续再有失态之举,也能推卸为对圣君的关心与景仰。
  见苏时悦上道,陆辞岁松了口气,含笑挑眉:“还不快谢过王使提点。”
  苏时悦忙与另外两人规矩行礼。
  四人一唱一和,堵得王使不好发难。只能爽朗一笑,公事公办地吩咐几句,背手离去。
  临走前,陆辞岁给苏时悦递了个眼神,暗示王使绝不会轻易离开,吩咐她小心行事。
  苏时悦心领神会,自是在其后时间提高警觉。
  此后一路,她享受片刻安静。可等领好任务,再度走出太安司,又与王使迎头撞上。
  苏时悦胸腔打鼓,低头行礼,打算借机迅速离开。
  王使:“站住。”
  苏时悦心中暗道句糟糕,被迫停步。
  “我想起来了,我的确在越州见过姑娘。”王使拦住她,“是在祝酒节的南城,姑娘与玄玉在一起。”
  他要做什么?
  玄玉的屠杀,容府的灾厄,莫言阙的警告,回忆像雪片般纷至沓来。
  苏时悦心头一紧:“不错,当时我与友人被卷入斗乱,不幸撞上玄玉。幸得好友拼死相护,这才全身而退。”
  “莫非王使当时也有施以援手?”她佯装感激,“若如此,请受我大礼一拜。”
  王使:“是吗?”
  “既然姑娘曾深陷容家斗乱,不知可有亲眼见过耀星印?”他的问题咄咄逼人,叫人下不来台。
  要是答见过,说不定她会就此人间蒸发,遭遇各种非人折磨。可要是回答没见过,他既认定了她,是否早就做好刑讯逼供的准备。
  苏时悦:“这个问题,莫领兵也曾问过我。想来不止安王殿下,国公也对神器甚是看中。实在遗憾,我未曾见过此物,不然,早在莫领兵询问时,便该和盘托出。”
  单人比不过,干脆把其他势力拉过来当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