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想起,自己是再一次被晏闻筝生生弄晕了过去。
  她拖着疲软的身子支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暗的可怕。
  除却那一盏微弱的蜡烛,尽是浓稠的黑。
  可与平常的黑不一样,处处都是阴森的,潮冷的,她身上的衣物根本不足以御寒。
  而烛火只能映照视线方寸范围,远处不知道是什么,亦不知这屋子有多大。
  可她却能嗅见些腐朽的气息,甚至裹挟着些血腥味,混在一起几乎令人作呕。
  阮流卿试着站起身来,竟是饿的有些头晕眼花。
  她想起来,自出嫁那日被掳走,若非没有回府里沐浴那趟吃些了糕点,她几乎是一天两夜未进食了。
  可糕点到底是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担惊受怕着。
  阮流卿慢慢朝火烛的方向挪过去,将其握在了手里。她试探着一步一步探索,发觉四周分明便是石壁。
  她心一颤,猜自己这是被晏闻筝扔到地牢里了,颤抖着声音唤道:“有人吗?”
  “有人吗?”
  “……晏闻筝。”
  地牢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须臾,她听见低低的闷哼嘶哑声。
  阮流卿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声音,却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她攥紧着手上的蜡烛,借着微弱的橘色死死盯着前面。
  “谁?谁再那儿?”
  含着莫大恐惧的软酥嗓音颤颤而出,阮流卿听见的那道声音更清楚了些。
  时断时续,分明便是痛苦到极致的呻/吟。
  阮流卿睁着一双瞳
  眸,不敢再动。
  她想起在破庙之时,亲眼目睹的晏闻筝的心狠手辣,那么多条人命,他却以此为乐趣。
  血溅的越多,他的眼里便越是漾出扭曲的兴奋和快感。
  他当真是个疯子!
  说不定,说不定……这地牢便是他折磨人的地方。
  阮流卿想着,吓得不断后退,突然,精致浅色的小绣鞋似踩到了什么黏腻浓稠之物。
  她执着烛火往下看,看见的分明便是未干涸完全的血迹。
  “啊!”
  到底是年纪小,阮流卿再一次忘了平日受过的教导和规训,恐惧的尖叫出声来。
  “晏闻筝!晏闻筝!”
  她泣声大喊,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如洪水般朝她淹没。
  而此刻,她却偏偏只能朝带给她这一切的恶魔求救。
  “晏闻筝……呜呜。”
  阮流卿抱紧自己的双臂,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遭受这一切,而自己的父亲,父亲……
  时间随着滴答的水声一分一秒过去,阮流卿都有些麻木了。
  她终于听见一声“哐当”铁链落锁的声音。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进来,却在死寂的地牢里这般显然。
  脚步声落在地面上,似还传出“沙沙”的声音。
  蜷缩在角落,高度紧绷的少女立马停止了啜泣,如蝶翼般浓密的羽睫轻颤,凝神,听见随着这脚步声如一石子激起千层浪般,惹得幽闭的地牢内痛苦呜咽起伏不断。
  她这才知道,原来地牢里关的尽是人,尽是被晏闻筝生生折磨的人。
  再一次,铁门落锁,门开了。
  翡丽的明角灯折出刺眼夺目的明光。
  久久处于黑暗中,她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光明,抬手蒙住眼睛。
  许久之后,朦胧的视线里闯入男人那道高大的阴翳。
  视线缓缓顺着精致的锦袍往上移,她再度看见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眼底下的红痣衬得冷白如玉的脸更显几分艳丽。
  “晏……晏闻筝……你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儿?”
  第9章 弃子拿捏在股掌之间的戏弄
  声音将地牢的阴森放大,然晏闻筝依旧只是步步紧逼,根本不理会她的问。
  距离近了,阮流卿没想到那道根深蒂固的恐惧便涌上心头,早便饿的难受的她竟有一瞬头晕眼花。
  “我饿。”
  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楚楚可怜的虚弱。
  她没想到晏闻筝冷嗤一声,“饿?”
  “也对,像你这种娇小姐,怕是还从未尝过挨饿受冻的滋味。”
  阮流卿抿了抿唇,没说话,心底分明对晏闻筝的所有恨意在此刻的处境中竟有些化为虚有。
  他掌握着她的命。
  她真的不想死……
  “阮二姑娘还不知道吧?你已沦为阮家弃子,这才过去一夜,全城都已是你的死讯。”
  并不凌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却化作冰锥一般一顿一顿砸向她的心。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她瞪大了双眼,怔怔着摇着头。她不愿相信,那到底是自己的家,怎会当真急着将自己抛弃?
  可自己的亲生父亲连将剑对着她都做得出来,他在乎的,从来只有周姨娘和她的女儿阮流泱……
  “呵。”
  阮流卿一声凄然的苦笑,她的父亲,当真是为了那莫须有的名声,根本不顾她在晏闻筝手里的死活,连夜宣布她的死讯。
  可他就没想过,若世间无“阮流卿”这个人,自己沦为弃子,在晏闻筝这个无法无天的疯子手里,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你说,既然已是一个活死人,本王留着你还有何用处?”
  话到此处,总算激得心如死水的少女一丝起伏。阮流卿一阵天旋地转,骇然抬起头来,仰头看着晏闻筝。
  “你……你不能杀我,不能……”
  晏闻筝无视少女吓得的孱颤娇怜,轻笑一声,伸手攥住人儿的手腕,将其拽了起来。
  “不,你要带我去哪儿?”阮流卿惊声大叫,可却挣脱不开。
  “你最好听话些。”
  男人不过阴沉一声,她便吓得不敢再动。如凶悍强势的猛兽拽着小羊羔一般被拖了出去。
  潮湿腐朽的味道瞬间灌入鼻腔,混着浓郁的血腥味险些让阮流卿干呕。
  “来,好好看看。”
  如恶魔般的低呢暧昧的落在耳畔,阮流卿身子发着抖。看见深邃幽闭的地牢长廊在顷刻间灼出明亮的光泽。
  火烛噼里啪啦燃烧着,诡异的舞一般渡亮了深邃黑暗里的一切罪恶和杀戮。
  潮湿的墙壁印着飞溅的血,还有以血拖出的长长五指印,她可以清楚想象这些深刻的绝望和痛苦。
  而各个牢房里……才是最骇人的。
  蓬乱肮脏的头发遮挡住面目,蜷缩的身躯形销骨立,他们有的留着空荡荡的裤腿或是衣袖。
  阮流卿明白,是被生生剁去了手脚。
  若非没有胸膛衣襟的微微起伏,她都快以为那是已去多时的尸/体。
  可就算没有死,也早就是折磨得精神失常的行尸走肉。
  阮流卿吓得面色惨白,全身瘫软着往下坠,她不想再看,尖叫哭喊着往后转身。
  可身后高大的男人强硬的自身后禁锢,便要她看下去。
  更生生的贴近她,喷在脸颊后颈的滚烫吐息,恍若冰冷的蛇信子跃跃欲试。
  “怎么样?可满意。”
  男人的嗓音已有了些暗哑,似被病态的兴奋晕染的疯魔。
  “这些人以前要么是达官贵人,又或是富商巨贾,甚至连宫里的皇亲国戚都有。”
  “可而今,个个都如肮脏的老鼠蝼蚁一般,跪着向狗一般爬过来求我的施舍。”
  “不……不!”
  阮流卿疯狂摇着头,根本不敢听下去,想抬手捂住耳朵,却被男人一只手轻而易举的钳制。
  “阮流卿。”
  晏闻筝将她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施舍仁慈一般,道:“你这副娇嫩漂亮的皮囊,本王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阮流卿被他眼中扭曲快意吓得簌簌流泪,唇瓣哆嗦着,只能溢出几个字:“不要杀我……”
  “呵。”
  她察觉晏闻筝又想将她塞回方才所处的那件牢房,顿时拼命摇头,挣扎着。
  可浑身纤软的她,根本没有力气,男人只轻轻一拉便将她拖着甩进去。
  “不要!晏闻筝!”
  她哭喊着,只能再一次故技重施,扑进他的怀里。
  “晏闻筝……”
  她如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搂住男人精瘦的腰身,冷硬的鎏金锦袍硌的娇嫩的脸儿发疼。
  “不要把我扔进地牢……我还有用!”
  阮流卿眼睛已经通红一片,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亮晶晶的泪水,纤弱的身躯紧埋在男人胸膛,仿受惊的小幼兽一般孱颤。
  她一点也摸不清猜不透晏闻筝的心思。
  譬如此刻,前一刻还阴鸷扭曲的他竟稳定下来。
  要将她扔进牢房的动作也停了,只怜悯的,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
  阮流卿扬起头,视线望进他那漆黑略微带着戏谑的瞳眸。
  “不要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染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喃道:“我可以做牛做马的服侍你,什么都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