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店里里面没什么人,挺凉快的,她站在冰柜前站了会儿,上下看一看,对前台说:“老板,没可乐了。”
  老板说:“有,上面,你自己找找。”
  苏玉抬头往上看。
  这冰柜还挺高的,可乐相对畅销,在最上层快被掏空。
  她伸出手,却发觉身高不太够,正要接着踮脚。
  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在她的侧后方等着。
  苏玉刚刚抬起的脚尖又放下,想让对方先拿。
  为了让一点空间,她又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男生是打算排队来着,见苏玉让了路,他也没推辞,就往前一步。
  苏玉还仰着头在看她的可乐,视线里不设防地出现了一只极具观赏性的手。
  骨节硬朗的腕骨上戴了一只黑色的手表,在冰箱散发出流动的冷空气里,漂亮的骨节收紧了一瓶功能性饮料,莹润的甲面是浅浅粉色,在使力的时候又隐隐泛一点青白。
  苏玉她不是什么深度手控,但是对精致养眼的东西,人人都有再往里窥探一点的念头。
  她下意识偏眸去看他的样子。
  于是看到了那张白净清隽的侧脸。
  有些眼熟。
  苏玉就站在清冽的冷香里,在他的身前恍惚了片刻。
  电视上的人……?
  对方看出了她微妙的不自然,低眸看她:“要什么。”
  老板没来得及补货,被拿空的物架只剩最后一罐可乐了,还被塞到最深处。
  苏玉对上他就像瞳色一样浅淡的眼波,她稍迟疑一两秒,而后用手指轻轻一点上面:“可乐。”
  男生拿下那罐百事,递给苏玉,冰凉的水珠沿着她的指缝滑落。
  随着冰箱门“嗙”一下关上,女孩子那句轻飘飘的“谢谢”被盖了过去。
  他走到收银台前,放了三个硬币。
  门口还有个男孩子在等他,一手捧着一颗球,一手拿着电话在打。
  见对方挂了电话,谢琢走过去,问他:“陈迹舟不去?”
  那人回头,抬起健康肤色里的明亮双眸:“他说今天家里来亲戚,要一起吃饭。”
  谢琢在原地站了会儿,思考了几秒钟:“走吧。”
  苏玉付了钱出去的时候,两人还未走远。
  她要走的路往右,而他们往左。
  她抬头看去。
  走在面前的男生一边拍着球,一边往前面的篮球场去。
  走在后面的男生手里握着饮料瓶,步伐不疾不徐地跟上。冰水沿着他漂亮的手指缓慢地凝成水滴,最终淌落在地。
  夏天的夜姗姗来迟。
  手机上显示,那一天的日落时间在19:04分,还有三分钟,夕阳下山,黑与白的交界处,是一片旷远的深蓝。
  苏玉脑子里闪过刚才电影里的台词:玛雅人的远古魔法,你要集中精神凝视你爱的那个人,努力控制他的思想,让他做你想要他做的事情……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不妨一试。
  回头。
  回头。
  她在心里念了几遍,不知不觉又吐露在了嘴边。
  “回头……”
  身形修长的少年在她的视野里迈步往前,手指轻握着瓶身,步子不着急,他跟在抱球的人后面,慢慢地走进深蓝色的天幕里。
  直到苏玉在心里呼唤了他一声,鬼使神差的,谢琢忽然顿住了脚步,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平静的眼直视过来时,苏玉屏息敛神。
  脚下踩实了一片翠绿的叶,心跳停止一秒钟。
  魔法显灵的瞬间。
  樟叶流动的阴影掉在脚边,眼睛与眼睛之间涌起盛夏的风。
  第2章
  苏玉心猿意马地跟着陈澜上电梯,室内的冷气让两个人燥热的身心都静了静。
  她在想,他刚才提到了陈迹舟这个名字。
  应该是哥哥认识的人吧?
  可能也是住在这附近?
  陈澜在电梯里张望一周:“听说这儿的房价今年又涨了一万,你舅当年买房的时候哪儿炒到这么贵,赶上红利期的人真是命好,不过你舅从小就是命好。”
  苏玉没吭声。
  陈澜结束了打量,视线又落回到女儿身上:“等下进门记得喊人,别跟个木头一样。你转学过来,王书记帮了很大的忙,自己自觉一点,嘴甜一点,知道吧?”
  “嗯?嗯……”苏玉的思绪被她拉回来,冷不丁地问:“我也喊她书记吗。”
  陈澜说:“舅妈,你当然喊舅妈了!”
  呆滞的问题让陈澜不悦:“平时跟你舟舟哥哥学着点,人家怎么就那么会来事。”
  苏玉乖乖点头:“知道了。”
  “对了。”陈澜又说,“你成绩好也别在舅舅他们面前嘚瑟,舟舟从小就学不过你,中考也是,还是好学校出来的呢,考不过我们县里的。”
  说着,陈澜露出一种总算把闺女看顺眼的欣慰感,帮她整整领子:“人家听了不高兴,嫉妒你,面子上过不去。”
  苏玉眼神茫然,在她的话里迟钝少顷,才说:“我不会嘚瑟,哥哥也不会嫉妒我的。”
  她的声音很轻,陈澜没有听见。
  下一秒电梯门就开了。
  “小练啊,在这儿等着呢。”陈澜一秒端上笑脸,喊了声正在楼梯间打电话的舅舅陈炼,又对苏玉,“喊人。”
  “舅舅好。”苏玉也礼貌地笑起来。
  两家人碰头,然后欢声笑语地进门。
  舅舅和舅妈,一个做生意,一个体制内,很典型的家庭配置。
  苏玉在客厅张望一圈,没见到哥哥。
  “不少时间没见小玉了,逢年过节我跟你舅妈一直忙得不行,抽不开身回清溪。这回把你接过来,你爸妈心里头也踏实不少。”
  舅舅挺热情的,招呼苏玉坐下,问她:“给你倒点白开水?”
  “都可以的。”苏玉说话声音天生轻细,让人觉得乖顺。
  正聊到这儿,卧室里有人开门出来。
  陈迹舟穿件t恤和中裤,一副没睡醒的懒怠样子,见家里有客人,他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用碎碎的声音含糊喊了声“姑姑”。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个子抽条,高得都快抵上门框了。衣服白,人长得也白,帅得像个发光体,走出来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陈澜笑说:“我们少爷来了,感觉好久没看见舟舟了——怎么大白天睡觉?”
  接话的是舅妈王琦:“晚上熬夜打游戏,难得放假,心玩野了。”
  王琦看他这个儿子也是不太顺眼,睨过去说:“他哪是少爷,他是老爷!”
  陈迹舟懒得搭理。
  他置若罔闻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到端坐在角落里的人,嘴角挂着一抹笑。淡淡的,很英俊。
  少年有力的手掌按在苏玉的头顶,揉了一把。
  他折一点身子看着她,悄悄地说:“小兔子也来了。”
  因为苏玉的头像是个兔子,用好多年了,他就总爱这么调侃她。
  苏玉把罐装可乐取出来,声音小小的:“小兔子给你买了可乐。”
  陈迹舟靠在沙发后面,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将冷冰冰的可乐往她脸上轻轻一贴:“你怎么这么可爱。”
  见儿子大喇喇地在沙发上架着腿坐下,舅妈过来冷冷瞪他:“陈迹舟,出来就往那一靠什么意思?”
  陈迹舟冲他妈吊儿郎当地一笑,挑眉说:“我都老爷了,我还不能有点儿官威?”
  舅妈怒:“去端菜!”
  他见风使舵,一拍膝盖站起来:“行行行,我去。”
  饭桌上吃饭,亲戚间互相谦让了几句,揭揭孩子的短,话题就能延续下去了。
  陈澜叹道:“按理说,你们两个小时候就该一起玩的,可惜因为我跟你姑父工作太忙,一直把小玉丢在老家,把小辈之间都弄生疏了,平时没什么联络。”
  陈迹舟有着能把话讲圆润的本事,看看苏玉:“现在培养感情也不迟,是不是。”
  有些人说漂亮话,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大方得十分轻而易举。
  苏玉左看右看,还是呆呆地学不会。
  吃完饭,陈迹舟身后多了个粘人的小尾巴。
  他洗碗,苏玉就跟去厨房。
  他打游戏,她就坐在旁边乖乖地看。
  陈迹舟有着擅长照顾人的属性,让苏玉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苏玉看着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拿着舅舅给的威化饼干在吃,扎着马尾辫,刚吃完饭还有些热,碎发因微微汗湿而蜷在脖颈上。
  女孩子皮肤很白,泛粉的鹅蛋脸肤色剔透,被暑气一蒸,像个热乎乎的小包子。
  见陈迹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玉顿时怀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得体了,她放缓了咀嚼饼干的速度,给他展示摊在下巴的手掌。
  “我用手盛了,屑屑没有掉地上。”
  陈迹舟看她一副天然呆的样子,抱着胳膊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