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好像一个刚下载微信并努力研究用法的2g人,按照苏玉的意思,好奇心拉满地尝试了一下这个功能。
  于是页面接连出现了几行小字:
  谢琢拍了拍自己。
  谢琢拍了拍你的小脸蛋并亲了一口。
  谢琢拍了拍自己。
  谢琢拍了拍你的小脸蛋并亲了一口。
  总算拍够了,钻研出了一个结果似的,他领悟道:【原来如此】
  苏玉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懂,但总觉得此举有故意之嫌。
  她站在窗口,手里拿着手机,这会儿倒是不紧不慢了起来,在想要不要嘲弄他的幼稚行为。
  而谢琢的下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别偷看我了,去化妆吧。】
  “……”
  苏玉心口一闷,小鹿乱撞。
  她的寝室在二楼,离下面的人行道很近。苏玉在窗口观望了有一会儿了,谢琢注意到她也是很正常。
  她没好意思往下看,紧急地回到桌前。
  几分钟后,手机一直没动静。
  苏玉按亮屏幕,没有消息,又按灭。
  她涂好口红,在挑耳环的时候,忽然觉得安全感缺失,苏玉又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一半往外看,谢琢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会不会因为违停之类的问题,出去开车了?
  他方才等待她的路牙此刻人来人往,却又空空荡荡。
  苏玉戴上耳环,问他:【我快好了,你是走了吗?】
  他没有立刻回复。
  苏玉又问:【车停在哪里呀?】
  她发出这句话,楼下,靠近窗一侧的樟树下走出一个人。
  他本在百无聊赖地看宿舍的公告栏,收到消息便往后退一步,然后抬头就看见了苏玉。
  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
  樟叶在眼前作响,明明是枯枝败叶的深秋,一片绿色却将人轻轻地摇进了久违的春天。
  谢琢没再拿手机,抬头看她,眼底掺一点笑,对她说:“怎么会走?我等你呢。”
  第33章
  这一幕,让苏玉终于理解了程碧臻说的那句“白月光的杀伤力”。
  她立刻捂严实了心跳,匆匆回到衣橱边,心不在焉地想,这种无法抑制的动容是不是也该归为偶然事件?
  苏玉到楼下时,谢琢率先看了一眼她的脚踝。
  他尚没开口关心,苏玉笑眼微弯,说道:“还有点疼,但我不想瘸着出来,会显得很蠢。”
  谢琢没有笑。
  他的眉宇之间显露轻微的自省,那是一种在他这样的人脸上很罕见的神色。直到苏玉走到他面前,谢琢始终低眸看着她的步伐,随后低声道:“应该把车开进来的。”
  苏玉也挺好奇:“为什么没有开呢?”
  他似乎并不打算主动说,但她既然问了,谢琢转了身,和她一同往前走着,“有点招摇,白天就不进了。”
  他轻轻摩挲兜里的钥匙,看了一眼身旁的苏玉,声音又沉了些:“不想你被误会。”
  的确,他那个车一看就是大老板开的,成天进进出出接送她,难免不会让人误以为,苏玉是不是傍上了那种七老八十的大款?
  完啦,辩论队女神的招牌要砸了!
  她为他妥帖的思量而失笑一声。
  他们走在一起,极高的回头率让苏玉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可是你这个人也挺招摇的。”
  谢琢不禁一笑,笑出一点撩而淡的气音,又沿着那低又酥麻的声音说下去:“我跟你被误会,好像也没什么吧?”
  他看向她,似乎在等待一个到底有没有什么的回答。
  但苏玉没有吭声,整个人不被察觉地有所僵直。
  他含笑问:“介意?”
  她摇头。
  那一刻苏玉在心底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为谢琢心跳加速是她的必然事件。
  她穿拼色的针织衫和半身裙,喷了一点白花调调的香水。
  这身毛茸茸的很学院的打扮,有被她尝试更换过,苏玉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配合年龄,但发现还是这样的装扮更适合她,很舒适很自然。
  她一身的学生气质,是很难褪掉的。
  苏玉如今不介意别人说她温婉,或是小家碧玉。她深谙自己不会被风格定义,在平静而内守的状态里,如今已经不太会为外界种种而动摇了。
  包括,她发觉看着他的眼睛,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衣服的配色是奶白和没有攻击性的暖橙,所以苏玉戴了一对耳钉,也是低饱和的橙色。
  这对耳钉不大不小,恰恰遮住她的耳垂。
  “这是什么花?”谢琢也在看。
  “虞美人。”
  谢琢看着她,眉眼深邃,看起随意又动人心弦的一声:“很漂亮。”
  他说话时,看的是她的眼睛,凝神静望,好像在展现由衷的赞美,而不是看着她的耳朵。这让苏玉搞不清,是在夸耳环还是夸她。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包里电话响了。
  周远儒问她在做什么。
  苏玉说道:“我跟我老同学在一起,一会儿去吃饭。”
  “下个月比赛呢?”
  上次的辩论赛晋级,又要紧锣密鼓准备新的一场,但苏玉说:“我最近事情多,顾不过来,我让一个学姐替上了。”
  周远儒应了一声:“四辩啊四辩,这么重要的位置。”
  苏玉呛他:“我又不是铁打的,你来帮我做实验发文章?”
  她有时候挺烦他过分严格的姿态。
  谢琢就不会这样,他对她是很温柔的——
  苏玉惊讶于心里的念头,赶紧打住。
  她拿着手机,就不怎么聚精会神看路了。谢琢走的位置偏后面些,苏玉没注意到他已经停了步子,还在往前。
  “老同学,”后边的人故意拖着腔调,揶揄似的出声,“车在这儿。”
  苏玉回头时,看到谢琢用手撑着副驾的门,等她过去。
  周远儒大度地略过了苏玉的脾气,估计是听见了谢琢的声音,笑问:“上次那个?”
  她加快了语速,也压低了声音说:“嗯,辩论赛不用你帮忙,没有什么事我先挂了。”
  “好,再会。”
  苏玉坐到副驾,把手机揣回去。
  谢琢沉默开车。
  有一个问题,苏玉前些天想问,但是忘记了,谢琢今天提起来,告诉苏玉,她的微信是徐一尘推给他的。
  苏玉为此而紧张了一瞬,下意识地在问:“他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谢琢不明白,看她:“别的什么?”
  苏玉看他真的不懂,抒一口气说:“没事。”
  他嗅觉敏锐,思考过后,又问道:“有事瞒着我?”
  她很生硬地切换掉话题:“可以听歌吗?”
  谢琢低眸,瞥了一眼显示屏:“你自己连。”
  歌声出来,苏玉就没那么慌张了。
  谢琢也没问第二遍。
  外边游人如织,风吹落满城的银杏雨。
  苏玉很喜欢北京。
  或许因为在这里,她才能够真正自我地生活着。
  她坐在谢琢的干净清爽、没有丝毫气味的车里,忽然有种心愿落定的满足。
  当时祈祷的,不就是想和他再见一面吗?
  倏然思及此,转瞬间,憾事也如花雨落下,拂走了年少的尘埃。
  车里静了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只有苏玉喜欢的那些温润缱绻的歌声在流动。
  谢琢出了声,低磁的嗓音穿梭在优美的旋律里,他问:“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是什么意思?”
  看来谢琢是真的看了她的朋友圈,这是她的签名。
  “讲宝钗的。”她告诉他:“我喜欢这句话,我的座右铭。”
  谢琢听着,少顷,极淡地一笑说:“又换新的了?”
  “……”
  她悄然一顿,视线下落,看他游刃有余地打着方向盘,聚焦在男人清晰的掌骨与修长的手指上。
  苏玉纳闷地思索,跟他说过座右铭的事情吗?
  拐了个弯,谢琢利落地把方向盘收紧,看了她一眼,等她后话。
  她没提座右铭,给他讲了薛宝钗的事迹,讲她动机如何,为人如何。
  “总之,守拙的意思就是审时度势,不要外露锋芒,这一点值得学习。”
  在她讲述的轻言软语中,谢琢想起,苏玉从前也给他讲过一本书,沈从文的《边城》。
  谢琢后来把这书看了,在飞往波士顿的飞机上。很薄的书籍,很短的故事。人民文学出版社的那一套,淡淡的蓝黄色拼接封面。很标准的高考用书。
  朦胧的感情总需要许多的隐喻,他看得不是很透彻,而大同小异的结局投射到真实的生命体验里,不由地落下一点忧伤。
  这种忧伤,一如她当年讲故事时的口吻。
  苏玉现在不忧伤了,她明快许多,头头是道。就像在辩论赛场上,不掺杂多余的主观意识,逻辑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