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夏夜没有推脱,露出了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的笑容,拿起来一个话筒递给了路曦瞳:“一起唱吧,我带你。”
  夏夜的语气很平稳也很确定,以至于路曦瞳的潜意识里根本生成不出拒绝的选项:“唱什么?”
  “《最佳损友》,我们以前一起听过的。”
  “我不太会……”
  路曦瞳的话刚出口,便在麦克风的扩音效果下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下一秒,房间的灯光骤暗,夏夜娓娓道来般的歌声伴随着安静而寂寞的歌曲前奏一同响起。
  “朋友我当你一秒朋友
  朋友我当你一世朋友……”
  原本一直说说笑笑的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很自然的,夏夜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mv灰白色的光影在夏夜骨相清浅的脸上跳动着,收起他那副商业到近乎令人生厌的笑脸后,其实他本是个轮廓疏冷的人。眉弓到鼻梁的线条像是被雨晕开的墨痕,最终在下颌线收束成一刃藏锋的薄光。
  而直到这一刻,路曦瞳才有了些许离别的实感。
  虽然来到日本是她当初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可实际上,考虑到她并没有在日本待太久,如今回想起来,倒也是一段颇具异国情调的人生体验。
  而夏夜作为第一个在异国对她示好的中国人,也是他带着她融入了公司里中国人的社交圈。如果没有他和这些朋友的话,自己在日本的日子会孤单很多。
  其他人总归是派遣,也都有回国的时候,只要心里想的话,见上一面总不会太难。
  只有夏夜……已经选择了日本国籍的他,如果这次分开的话,大概真的就是一辈子也没机会再见到的朋友了。
  路曦瞳下意识地抬眼瞥向夏夜的方向,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一直注视着自己,却又在注意到她的实现后快速地别过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夏夜的个人习惯如此,他总是喜欢这么注视着她,沉静地,汹涌地,眼尾的弧度像是松枝上的积雪,经年不化却又带着颤颤巍巍的弯折。
  这个总是在同事和上级面前笑得很开朗的人,偏偏在她的面前笑得最少。
  “……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
  保守至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实实在在踏入过我宇宙
  即使相处到有个裂口
  命运决定了以后没法再聚头……”
  连夏夜自己都觉得奇怪,事到如今,他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倒不如说,他应该庆幸,夏日烟火下的那一夜没有让他迷失自我。
  不该说的话没有说出口,虽有遗憾,至少是一辈子朋友。
  音响里,自己低沉的声音和伴奏一起传了出来:
  “……
  不知你又有没有挂念这旧友
  或者自己早就想通透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总好于那日我没有
  没有遇过某某。”
  一曲终了,ktv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路曦瞳转过脸来,圆亮的眼睛像是下过雨的池塘,倒映出夏夜下意识就要躲闪的眼神。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呢?
  现在仔细看起这双眼睛,眉眼弯弯灵动活泼,确实是比自己刚遇见她的时候状态要好了许多。
  难以言明的情绪
  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令他无法呼吸。很奇怪的,这种并不是悲伤,更像是接受了一切的释然。
  几乎要形成肌肉记忆的笑容又回到了夏夜的脸上,他认真地注视着路曦瞳的脸,像是此生最后一次注视着这张脸一般,轻声问道:“如果,以后我需要去中国的话,可以去找你吗?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的。”
  路曦瞳竖起食指,打断了夏夜的话:“任何时间,都可以的。只要你想回到中国来,永远还有人欢迎着你。”
  “就像我初来日本时,你对我做过的一样。”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那以后我打电话你可要接啊。”
  夏夜低下了头,几乎有种要哭出来的冲动。
  很多事情很多道理他都明白。
  然而。
  然而,他果然还是无法祝福她的离开。
  “搞什么啊老夏,都被你这个破歌搞得伤感了……”
  “你伤感个头,和老夏今天不见明天见的……”
  ktv的房间内,屏幕上光影变换,伴奏的音乐很快就冲淡了悲伤的情绪。
  麦克风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韩骏的手里,大家都在唱着歌,气氛重新欢腾起来。
  只有一个人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夏夜的身上,轻得像一片羽毛。
  那是高煦月,她突然摘下了一直藏在头发下的蓝牙耳机,放回了耳机盒里,叹了口气。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暂停播放的歌曲。
  《富士山下》。
  第80章
  “所以……你不打算和我好好解释一下吗??”
  “当初可是你自己一定要开展海外出版的业务的,结果才在日本待了不到一年就一声不响地又跑回来了?”
  陈桉蔷一边用食指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一边抬起眼来看着自己这位消失了大半年的“金主”大人,沈鹤羽。
  “后续的工作我都安排好了,综合考虑下来我还是回来处理国内的业务比较好。”
  沈鹤羽抬起头来推了推镜框:“q4的用户增长曲线你怎么看?头部平台寒假档日活同比增长28%,相比之下的话……”
  沈鹤羽拿出了ipad,点开电子版的报表,推到了陈桉蔷的面前:“我觉得,我们的11.7%……还是有些保守了。”
  陈桉蔷拿起ipad快速地滑动了几下,点出了另一份图表:“老沈,你这么比没道理的。我们是付费平台,比起用户数量我们当然是更在意用户质量的。我们的用户留存率是57%,可是比那些免费平台要高出不少的。”
  “存量深耕是没错,但是增量也很重要。”
  沈鹤羽低着头,沉思片刻后,抓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原有的市场预算不变,我可以拿出这个数字,作为我个人单独追加的特别经费。”
  简单的心算过后,陈桉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不对劲,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偶尔也会有点事业上的野心嘛,把框框文学城做大做强什么的。”
  “骗鬼哦。”
  对于沈鹤羽现在给出来的解释,陈桉蔷是半个字也不信。
  陈桉蔷认识沈鹤羽很多年了,如果这小子真的想要做出点什么在商业上的成绩的话,只要回到神荼集团里面做事情就好了。
  这些年来,对于框框文学城的管理沈鹤羽实在称不上是有多在意。
  在陈桉蔷看来,与其说他是想要开拓网文市场,倒不如说沈鹤羽是富家少爷为爱发电体验生活来的。
  “陈桉蔷,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了啊,没有你的话框框文学城现在估计都没几个人知道吧。”
  “我做的有些决定……或许确实是掺杂了一些我个人的情绪。但是你要相信我,框框文学城使我们两个眼看着这些年发展起来的,你爱它,我也很爱它。”
  “所以,无论如何,我做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对框框文学城有害的。”
  “算了算了,反正沈少爷掏钱,咱还有什么话说呢?”
  不知道是不是陈桉蔷的错觉,她似乎总觉得,沈鹤羽在离开自己办公室的前一秒,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
  全职写作带来的正向影响远比路曦瞳本人在辞职之前所想到的要更多。
  路曦瞳以最快的速度完结了手头上的旧文后,却反而迷茫了起来。
  她想尝试的题材和类型当然有很多,却也不得不综合商业化去综合考量。
  上一次在日本发型出版的那本都市异能文出乎意料地受欢迎,一位小有名气的日本画师甚至在推特上发出了有关她小说的同人画作。
  托这位画师的福,路曦瞳的书在日本很是小火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又有国内的出版社找上了门来,想要在国内出版她那本当初只是随心一写的都市异能文。
  可以说,她现在的读者群体里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人都是都市异能文的受众,考虑到读者黏性的话,她应该继续稳扎稳打地再写基本都市异能文,在积累一定量的粉丝群体后再考虑其他类型。
  可偏偏,路曦瞳的青春期似乎持续数年依旧没能结束。
  明明知道继续写都市异能文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路曦瞳却莫名其妙地完全不想写。
  她总觉得,至少在写作这件事情上,太过于“聪明”。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比起按部就班地在某条看似绝对正确的路线上走下去,路曦瞳似乎更倾向于做一匹自由于天地间的野马。
  恰好今年过年回到家里的时候,路曦瞳在自己的卧室里翻出了自己初中时候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