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顾云溪这么想着,又听到顾林氏继续嘟囔道:“漠北的人真是一群莽夫,空有武力不长脑子,真不知道他们非要来大夏的地盘,在春猎上来闹些什么?这下好了,都死了吧,死的真快……”
  顾云溪这下更想笑了,她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果不其然被顾林氏怒瞪了一眼。
  同一时刻,容钰乘坐的马车已经快要到皇宫,京城繁华街道两边的喧闹声遥遥,她因为眠浅,很快被惊醒,略有些疲倦地睁眼,突然心想,耶律雪峰和耶律古这一世死的太快了。
  她在许怀鹤的怀中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窝着,微微仰头就能看到许怀鹤冷冽的侧脸,和许怀鹤炽热的体温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一世和上一世有太多的不同,上一世自己死后,耶律雪峰和耶律谷都还活着,耶律古作为漠北最勇猛的勇士,率领漠北的大军踏平了大夏的边境,也在那场战争中杀死了她的舅舅镇国公,让大夏差一点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往事不堪回首,容钰的心颤了颤,莫名又联想到了皇贵妃和永宁,还有王家和刘家,他们和耶律雪峰以及耶律古一样,在上一世都风光了很久才落败,而明明上一世最先死的闻锐达,如今却还好好的活着,在江南任职。
  容钰甚至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上一世和自己有过节,有仇恨之人在这一世都死的格外快,而且他们的死都和许怀鹤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脑海里发出危险的叫嚣声,直觉告诉容钰不能再深想下去,否则会触及到可怕的真相,她莫名打了个寒颤,将她抱在怀里的许怀鹤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低下头:“阿钰?”
  “没事。”容钰勉强弯了弯唇角,眼底残留着还没有散去的心慌,“我没事了。”
  下了马车,许怀鹤依旧将容钰抱着上了软轿,回到了坤宁宫,全程都没有松开过双手,跟在后面的宫人们狠狠低着头,不敢窥视帝后之间的亲密。
  坤宁宫内,宫女们早就忙碌了起来,替容钰备好了热茶,又烧好了水,往浴桶里撒了花瓣和秘制的香膏,恭恭敬敬地等在旁边,准备伺候皇后娘娘洗浴。
  将身体浸在温热的水里,感受着舒适,容钰用指尖挑起一片花瓣,在手心里揉碎又松开,沉沉呼了一口气。
  下人们已经被许怀鹤挥手赶出去了,墨发垂在肩膀边被热水打湿,容钰往后靠上了许怀鹤的胸膛,下一瞬就被许怀鹤双手勾住腰肢转了过来,没有了衣物的遮挡,又一次紧紧贴在一起。
  即便已经亲密过许多次,在和许怀鹤这样相对时,容钰还是会禁不住脸红心跳,她感受着许怀鹤的指尖在腰上游走,又察觉到许怀鹤那处有变化,想起之前在浴池里的胡闹,抬手推了推许怀鹤的肩膀,低声道:“不许闹我,当心孩子。”
  “嗯。”许怀鹤沉沉应了,但指尖依旧没停,拨弄轻抚过红樱,看着面前的爱妻脸颊绯红,发出嘤咛,没忍住吻上了对方的双唇。
  有腹中的孩子在,两人自然没能做到最后一步,许怀鹤克制地收手,而容钰已是气喘吁吁,手脚酸软,原本就疲惫的身体如今更是昏昏欲睡,被许怀鹤抱着穿好衣服,又从浴房里抱着出来上了拔步床,靠在软枕边,这才徐徐睁开眼。
  许怀鹤换了身靛蓝的纱袍常服,他极少穿这样的颜色,比起初见的那一抹白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但又比大婚那日的红少了几分炽热,多了几分沉静。
  容钰看着许怀鹤的侧脸,一时有些愣怔,直到许怀鹤从桌边起身,放下了手中大太监送来的书卷,容钰才恍然梦醒,叫住了许怀鹤:“许……陛下。”
  许怀鹤脚步顿住,他抬手示意大太监在外面等着,转头回到了容钰靠着的软枕边,伸手帮容钰挑开耳边的碎发,温声道:“我不走,就在这陪你,怎么了?”
  容钰一颗心咚咚直跳,她伸出手,抓住了许怀鹤的手指,虚虚圈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一直以来支撑的浮木,鼓足了勇气询问道:“陛下,大夏是不是要和漠北开战了?”
  许怀鹤沉默了一瞬:“是。”
  “阿钰不必担忧,这一战大夏必胜,漠北必输无疑,他们越不过边境,只能向大夏俯首称臣。”许怀鹤反手回握住她,语气坚定,带着令人安心的安抚意味。
  虽然已经知道大夏和漠北这一战在所难免,但听到许怀鹤亲口承认,容钰的心还是重重一沉,眼睫颤动,继续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带着深深的祈求:“舅舅,镇国公也会上前线吗?可以不让他去边关打仗么?”
  许怀鹤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他看着容钰惊惧交杂的神情,不明白为何容钰会如此害怕,比被耶律雪峰掳走还要更恐惧,心里之前那股怪异感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他知道容钰对他有所隐瞒,但他一直猜不出究竟是什么事,但他却有强烈
  的预感,似乎今日,他马上就能得知问题的答案。
  “自然。”许怀鹤缓缓开口,眼睛紧紧盯着容钰的脸,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镇国公是有勇有谋的大将军,若是他带兵抵御漠北,自然能战无不胜,且镇国公已经向我请示,说要亲自带兵上阵杀敌,已经准备不日就赶往边关了。”
  他每说一句话,容钰的脸色就更差一分,到了最后已经雪白一片,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安极了,就连被他握住的手都迅速变得冰凉起来。
  许怀鹤说完就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容钰,等待着容钰主动开口,而他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到容钰低着头,带着细微的哭腔道:“能不能,不让舅舅去?”
  即便内心已经十分焦躁,想要替容钰抹去眼角的泪,但许怀鹤还是闭了闭眼,耐心地引诱:“为何?”
  他看着容钰用另一只手抓着锦被,将表皮抓出了褶皱,指甲都抠破了丝线,破坏了上面精细的绣纹,知道容钰的内心在反复挣扎,又等了片刻,终于听到容钰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对他说:“你信这世上有前世今生吗?”
  内心疑惑变得更重,许怀鹤斟酌着字句:“道家的确有前世今生的说法,六道轮回不过如此,阿钰莫非也信人有来生?”
  事到如今,容钰仍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是错,一旦自己暴露埋藏最深的秘密,将上一世发生的事和自己看到的和盘托出,以许怀鹤的聪慧,一定能猜出自己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知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才刻意接近他。
  虽然知道许怀鹤深爱自己,并不会因为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不纯而不爱自己,疏远自己,但容钰心里依旧充满忐忑不安,不想因为这件事和许怀鹤生出隔阂和误会。
  她悄悄抬起眼,想从许怀鹤的身上寻求安稳,却又在接触到许怀鹤视线的那一瞬猛地低头,眼里忽地蓄满了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哭,但就是突然觉得委屈极了,为什么是自己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非要是她?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努力改写了大部分的未来,却依旧要面对这般艰难的处境?
  这个秘密是自己傍身的东西,是她重生之后最大的依仗,也是她能鼓起勇气改变自己未来命运,改变镇国公府命运的救命之物,她本想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绝不说出口……
  “我,”容钰放开锦被,双手扯住了许怀鹤的衣袖,如同以往的许多次那样攥紧,寻求安心,“我重活了一次。”
  许怀鹤瞳孔骤缩。
  脑海里似乎有两个声音,其中一道声音冷静地告诫他,前世今生的说法根本就是谬论,阿钰一定是有其他瞒的更深的事情不想让你知晓,所以才用前世这样拙劣的借口搪塞你,转移你的注意。
  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阿钰说的是真的,只有这样离奇的,匪夷所思的事才值得阿钰隐瞒如此之久,如此之深,用含泪的眼告诉你真相,将秘密告知你,将她最害怕的事摆在你眼前。
  “前世这时,再过一年多,我就会被父皇送去漠北和亲,病死在和亲路上。”容钰说着,哭的几乎哽住,眼泪决堤,一滴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滚落下来,滴在锦被上,瞬间就沾湿了被面上的山茶绣花。
  她顾不得抹眼泪,哽咽着继续道:“因为漠北攻打大夏边境,势如破竹,几乎就要打到京城来,大夏节节败退,舅舅,舅舅也死在了边关的战事中,父皇大怒,说舅舅守关不力,要让镇国公府全府流放……”
  许怀鹤静静听着,越听越是心惊,狗皇帝早就有杀镇国公的想法,前世镇国公在边关战事中阵亡,指不定就有狗皇帝从中作梗,送阿钰去漠北河亲,更是狗皇帝为了逼死阿钰能做出来的事。
  许怀鹤双拳攥紧,手指节节用力,手背青筋凸起,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指骨,怒气和更复杂的情绪盘旋在他的心头,听着容钰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前世她经历过的,还能记起的事情。
  若是在容钰说完前,许怀鹤心里还有几分怀疑,那在听容钰说完后,他便已经完全信了容钰的话,因为容钰口中那些事,有很多都像是他的手笔,特别是闻锐达的死,还有刘家和王家之后的下场,以及他布置招魂阵,又将狗皇帝做成人彘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