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络腮胡子:“没想到兄弟还是个热心肠的。”
  白愁飞:“算不上。”
  络腮胡子说:“这么说,你也要去北边?不知道顺不顺路,咱们可以结伴而行。”
  白愁飞:“我连自己要去哪儿都不知道。”
  络腮胡子看出了他的迷茫。
  无家可归的人太多了,一点都不奇怪。
  太祖定下的规矩,将百姓按照职业划分户籍,祖上靠什么营生,子孙后代也靠什么营生。要是做不了,也没法转成其他户,只能做流民。
  大多数的江湖人,都是这样的流民,靠着坑蒙拐骗勉强度日。
  络腮胡子安慰他说:“现在时节好了,自从万梅山庄化形成人,江湖中的局面也发生了变化,好些帮派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强硬,就连六分半堂和风雨楼的冲突都少了很多。
  “我看你是个读过书的,肯定心细,只要把握住机会,何愁不能一飞冲天?”
  白愁飞正要往嘴里灌酒,闻言“啪”地一下放下了碗,茫然地看着汉子,“你说什么?”
  络腮胡子:“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你别生气。”
  白愁飞按住他的手,“你刚才说,江湖中的局面发生了变化?”
  络腮胡子:“是啊。万梅山庄、白云城、风雨楼、六分半堂,这四个势力都有神明化为人形,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真神出现,谁知道作恶的什么时候会遭报应,不止是帮派,就连朝堂都收敛了很多。”
  风雨楼和六分半堂也搞出了这样的流言!
  白愁飞初时觉得震惊,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是天下最大的两个帮派,怎么甘心被万梅山庄和白云城抢了风头?
  他们必定会造势,重新拉回自己的威望。
  有六分半堂和风雨楼压着,底下的小门小派也能安稳。
  看来现在这样的局面,是皇爷默许的。
  就算是假的,也确实改变了江湖格局,只要那几个扮演“神明”的人不死,这个骗局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白愁飞的眼中有了神采,“风雨楼和六分半堂,哪个先修炼出的人形?”
  络腮胡子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先听到了有关风雨楼的流言,听说那位风雨楼,跟陆小凤的关系极好,和他一同查出了无名岛,陆小凤还亲自把他送回京城。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你怎么不知道?”
  白愁飞:“我救的那人,他的师父在海外小岛上。我在岛上住了很长时间,消息闭塞,故而不知。”
  “飞仙岛?”
  附近的岛屿很多,飞仙岛是其中面积最大,也是名气最大,在广州府这里提起小岛,首先想到的就是飞仙岛。
  白愁飞:“是飞仙岛。”
  络腮胡子:“兄台竟是从飞仙岛上过来了,失敬失敬。你在岛上住了这么久,有没有见到那位白云城?”
  白愁飞的眼神冷了下来。
  络腮胡子喝了很多酒,正是情绪亢奋的时候,根本不在意他的神色变化,只顾着表达自己。
  他手舞足蹈:“白云城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剑客,我也是最近才听说,原来他和万梅山庄早就相识。想必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样的绝世剑客,私下也是认识的,你说对不对?”
  白愁飞继续喝酒,“不知。”
  络腮胡子:“那你有没有见过沈稚?”
  白愁飞倒酒的动作顿住,洒出来了很多,他全然不在意,只盯着络腮胡子,“沈稚很有名吗?”
  “那是当然,现在谁还不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血衣剑客。”
  血衣剑客。
  白愁飞很难将这个充满血腥气息的词和沈稚联系到一起。
  络腮胡子说,“叶孤城只有这一个亲传弟子,连白云城都被他压了一头,他的天赋之强可想而知。”
  那是因为白云是假的。
  流言已经传了这么久,所有人都信了。白愁飞就算心里明白,也不会说出口了。
  “沈稚在外面受了委屈,叶孤城竟然亲自找上门去,要不是沈稚,谁能知道叶孤城是个如此护短的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白愁飞淡漠地说:“沈稚的天赋高,叶孤城自然舍不得他出事。”
  “这个倒是,说不准沈稚就是叶孤城的接班人了。叶孤城至今没有娶妻生子,沈稚这个亲传弟子,跟他的亲儿子有什么区别?叶孤城百年之后,飞仙岛都是沈稚的。”
  “是啊。”
  白愁飞越发觉得自己渺小。
  他对沈稚而言,确实没有用处。
  叶孤城待沈稚极好,甚至让他搬进了自己那边居住,教导剑法也尽心,有他在,足以护沈稚周全。
  对沈稚而言,白愁飞就是累赘。
  白云出现以后,他更加没了用处,只能做些杂役的活。
  沈稚肯给他那么多工钱已经很有良心了,他却没有认清现实,妄想逼迫沈稚低头,反而害了自己。
  白愁飞喝了个半醉,理智好像从他的身上脱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加痛苦了。
  他回到客栈,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头疼欲裂。
  外面天仍是黑的,他独自在陌生的房间,身边没有熟识的人,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白愁飞给自己倒了杯水,点燃了蜡烛,静静的等待天亮。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开始。
  白愁飞结了房钱,向着京城而去。
  沈稚提过许多次金风细雨楼,似乎还想将风雨楼的副楼主之位交给他。
  只要沈稚想,在给皇爷的信上提一句,副楼主之位非他莫属。
  那时白愁飞以为自己有更大的前途,不甘心只做江湖帮派的副楼主,现在被打回了原型,以前唾手可得的东西变得望尘莫及。
  他不想去风雨楼。
  或许……六分半堂里也有他的机会。
  -
  朱厚照召集了诸位阁老,在豹房展开会议。
  他言简意赅地说:“南王反了。”
  视线逐次落在阁老的身上,朱厚照试图分辨出,南王是否与朝中大臣有勾结。
  这些阁老的岁数是他的好几倍,无论阅历还是经历,都比他丰富,老谋深算,什么异常都没有。
  朱厚照:“无名岛一案,太傅做得极好,朕打算仍请铁手他们领兵,镇压南王。”
  杨廷和:“南王乃是累世的藩王,又远在广州府,此次谋逆蓄谋已久,必然早有准备,臣以为,应该慎重。”
  朱厚照不满地说:“朕哪里不慎重了?”
  杨廷和静静地看着他。
  朱厚照还是太子的时候,杨廷和是他的老师,对他管束得颇为严厉。
  这个眼神让朱厚照压力倍增,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朱厚照狡辩道:“朕以前确实有不慎重的地方,可是攻打无名岛,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杨廷和:“是吗?”
  朱厚照:“虽然没有告知内阁,也没有通知兵部尚书,可不是有司礼监批红吗?而且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伤亡极小,缴获的赃款也充盈了国库,足以证明朕的英明神武,诸位卿家还有何不满?”
  杨廷和:“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还望陛下明白。”
  上次太平王根本就不知道,他也是倒霉,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什么用处都没有,还连累他下狱。
  太平王的世子只顾着囤积钱粮,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了首领,就是一盘散沙,根本用不着打。
  南王就不一样了,他蓄谋已久,封地偏远,勾结当地官员,十几年来隐瞒不报,盘踞在南边,根深蒂固。
  而且南王早就有了警觉,必然提前安排军队。
  就算南王世子在朱厚照手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注定会是一场恶战。
  朱厚照:“那您说怎么办?”
  杨廷和:“下达旨意给广州府那边的卫所,时刻关注南王行踪,准备迎战。安排兵部,自周边调兵……京城中的精锐也要动用,以备万全。”
  他最担心的是,南王收买卫所。
  如果只有广州府的卫所也就罢了,若是广州以北,几处的卫所全都与南王勾结,那麻烦可就大了。
  朱厚照:“朕觉得还是得通知太傅,师傅和太傅商议,尽快拟定好人选呈报上来。”
  杨廷和:“是。”
  这几位阁老离开后,朱厚照放松下来,瘫在椅子上。
  刘瑾从里面出来,站在后面给他捏肩。
  朱厚照:“至于这么害怕吗?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刘瑾:“皇爷又不是不知道,几位大人每次看到奴婢都要生气,奴婢再往跟前凑,平白挨骂不说,还连累您心烦,还是躲起来得好。”
  朱厚照:“懂事。”
  如果阁老们也像刘瑾这样懂事就好了。
  军事向来延误不得,几个时辰后,内阁就送来了将领的人选。
  主将是兵部的人,副将为冷血,其他人员也都是兵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