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方歌吟的表情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桑小娥拿出手帕暗自垂泪。
  等到了方应看的不戒斋,马车停下,杨无邪也停了下来。
  方歌吟问:“这些事,方应看知道吗?”
  杨无邪:“他们是在小侯爷的庇护之下做的,小侯爷自然是清楚的。”
  方歌吟拱手:“多谢杨总管告知。”
  杨无邪也以严肃的神色回了一礼,目送二人进入不戒斋,才回到马车里。
  他松了口气,暗暗地想,公子这是准备对方应该出手了吗?
  可是六分半堂在一旁虎视眈眈,再多一个敌人,岂不是腹背受敌?
  -
  天完全黑透了。
  金风在外面敲了敲门,“你们要不要吃饭?雷纯也一起。”
  温小白打开房门,再看到这位面无血色的红衣公子后,依然吓了一跳。
  他身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肌肤都是用上好的玉石雕刻成的,细腻到连毛孔都没有。那双眼睛又格外地黑,在昏暗的环境下,好像连眼白都没有了,让人不敢直视。
  金风进屋,点上了蜡烛。
  他推着关七出来,对温小白说,“走吧。”
  温小白擦了擦通红的眼眶,低头看向关七,“我来吧。”
  金风把位置让了出来。
  小白现在看起来确实很柔弱,但都是暂时的,她本人虽然追求纯粹的爱情,看起来像个恋爱脑,但是本身的能力并不差。
  和米苍穹师出同门,她的武功也是很好的。
  温小白道:“多谢你了,关七都已经告诉我了,如果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不客气。”
  “没想到雷损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温小白说,“他在我面前倒是伪装得不错,我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坏心思。也是我高估了他的品性,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关七也有错。”金风道。
  除了不长嘴,他还搞神秘主义。
  如果关七的行踪在明面上,不管温小白去哪里,都会听说的。可是关七失踪了,知道他下落的人都不多,知道他白痴的人更少,温小白到处游历,都没听说过关于他的事。
  这么一想,沈稚都有些佩服关七了。
  囚车这么显眼都没人注意到他,他的武功也很强,这个世道太乱,只有弱者死得悄无声息,强者在哪里都是显眼的,关七的隐匿能力比吴明还要厉害。
  金风到房间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看起来是从附近的酒楼里订的。
  雷纯坐在凳子上,双手玩弄着自己的发丝,低着头,看起来十分不安。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立刻站了起来,一双清亮亮的眼眸看向门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张脸跟她的样貌很像,只是眼眶红红的,脸上不施脂粉,仍然美丽动人。
  “我来了。”她说。
  第110章
  沈稚隔三差五就往朱厚照那里跑一趟, 朱厚照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点烦。
  他不是闲人,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朱厚照忍了几天,正想找个机会问问他是不是和叶孤城吵架了, 方歌吟就带着他儿子进宫求见。
  沈稚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朕倒要看看, 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这样费心。
  朱厚照沉稳地宣召二人进来。
  沈稚盯着门口, 先进来的是方歌吟,方应看在后面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出现。
  他身上看着没什么异样,手、腿、屁股都好好的,走路姿势也很正常, 就是脸色苍白,看起来好像大病了一场。
  “神通侯这是怎么了?”朱厚照问。
  方歌吟:“跪下。”
  方应看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方歌吟也跟着行了大礼,“草民教子无方, 纵容方应看做出种种恶行,还请圣上明察,革除他的爵位,论罪处置。”
  朱厚照有锦衣卫这样的耳目,对这些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这些江湖人都已经成了气候, 除非朝堂愿意动兵戈,不然很难管束他们。
  朝堂也有朝堂的难处, 动兵消耗的人力和财力也是很大的, 所以在方歌吟有了巨大的威望后,先帝才会封他为神通侯, 只是没想到他竟不慕名利,拒绝了册封,后来倒是给方应看请封了。
  朱厚照当然是憎恶那些目无法纪的行为的, 只是一直有人造反,腾不出手来收拾他,现在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惊喜感。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心地问:“神通侯历来小心行事,哪可能做出什么恶事,你是不是弄错了?”
  方歌吟冷冷地道:“你说。”
  方应看紧抿着嘴不说话。
  他真的太失望了,义父好像对他没有半点情谊,那些恶行,他确实有责任,可也不是他做的,义父竟然直接带他到御前。
  这是要逼他死!
  早知如此,他就该先下手为强。
  方歌吟失望地道:“方应看的罪行,草民已经全部知晓,不戒斋的所有人都可以做人证。”
  朱厚照:“你要告自己的儿子?”
  方歌吟:“是。”
  朱厚照:“哦,那就交由大理寺处置吧。”
  方歌吟:“子不教父之过,草民也有罪,甘愿与方应看一同受罚。”
  朱厚照看他很顺眼,这人就是太厚道了,如果他直接接下神通侯的位子,不就没问题了吗?交给方应看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摆摆手,喊了人过来,把他们带了下去,并让刘瑾去盯着,叮嘱道,“秉公处置即可,不要作践他们,也不要太过宽恕。”
  刘瑾:“是。”
  他们都心知肚明,方应看不会受到什么大的处罚,毕竟事不是他干的,最多是收受贿赂、治下不严这样的小罪名,很快就会结案的。
  对他手下的抓捕才是大头,到那个时候方应看应该已经放出来了,有他戴罪立功,阻力会小很多。
  沈稚在旁边吃着绿豆糕,“你怎么还用刘瑾啊?”
  朱厚照炸毛:“你也要逼朕杀他吗?”
  沈稚:“我就是随口问问。”
  好像确实是这样,除了金风给出了很多预言,他们都很少参与政务,每次出手,都有乱七八糟的理由,反正不是为了政事。
  想明白后,朱厚照就有些歉疚,“朕刚才语气不好,迁怒了你,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好的。”
  朱厚照委屈地说:“我活了快三十年,就这么几个熟人,连个朋友都没有。前段时间已经处置了很多,凭什么朕身边亲近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这是非要逼着朕做孤家寡人吗?”
  沈稚诚恳地建议:“你可以去找你娘。跟她哭,她肯定会耐心哄你。”
  不要搞得好像没妈一样。
  而且你走在你妈前头,直到驾崩都是有妈疼的孩子。
  朱厚照:“……”
  沈稚:“别不把女人当人看。你不光有亲娘,还有那么多真爱,跟孤家寡人扯不上关系。”
  朱厚照:“……朕说不过你。看完热闹就走吧,不要打扰朕看折子。”
  “好的。”
  沈稚刚要走,突然想起来,“可以对六分半堂下手了。”
  朱厚照:“现在时局不稳,这个时候再挑起京城两大帮派的决战,会有许多人浑水摸鱼,并非明智之举。”
  “可是温小白都来了,雷纯也快要策反了……”
  “什么!”朱厚照大惊失色,不复方才得镇定,他猛地起身,“你竟做成了?”
  “是的。”
  沈稚想想,觉得这么下去,就算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六分半堂和风雨楼也会起冲突的,只是从争抢地盘,变成争抢雷纯。
  难怪朱厚照这么慌张,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不做不行了。
  朱厚照:“雷损知道吗?”
  六分半堂仍在狄飞惊那边,每天守着他,狄飞惊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雷损还是老样子,根本没人给他送信。
  沈稚摇头:“不知道。”
  朱厚照:“六分半堂也接触不到雷损?雷损果真老奸巨猾,难怪朝中的阁老只与他合作,不能完全驾驭他。”
  沈稚:“是的。”
  朱厚照:“我们得最好最坏的打算,唉,原以为可以消停一段时日,现在不得不继续备战了。”
  六分半堂虽然不会打上豹房和皇宫,可是京城几百万的人口,都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必须要考虑周全。
  朱厚照:“你怎么不早说?”
  沈稚:“我一直在说。”
  朱厚照:“……”
  沈稚:“与其责怪别人,不如反省自己。你就是太聪明了,反而显得有点傻。”
  朱厚照再次想起了初见金风时,金风对他的评价。
  他大概在所有的神明心中都是个傻子了。
  沈稚见他开始着手准备调动禁军,还喊了诸葛正我过来商议对策,估计没个几天做不完,没继续留在这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