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哭包!”徐以安腹诽,眨了下眼,“你难道不怕别人嘲笑你软弱吗?”
  “我怕个鬼哦!”楚怀夕勾唇一笑,“爱哭并不代表我软弱,只能说明我是个性情中人。”
  顿了顿,她嗤笑出声,语气盈满不羁,“再说人生是我自己的,别人会不会嘲笑我,关我屁事啊!我软不软弱,关她们屁事!大爷的!”
  徐以安痴痴地看着说脏话的楚怀夕,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反感这样的楚怀夕。
  她破天荒的在心底大声跟了句“大爷的”,垂眸喃喃,“人生可以属于自己…真好…”
  楚怀夕闻言心间一皱,伸出手,轻轻覆盖住徐以安的紧攥着的手背,语气和跟余岁安说话时一样,“你要不要试试?眼睫毛真的会变长哦~”
  徐以安下意识想点头,余光瞥了一眼办公室门,凝望着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摇头,“不要。”
  楚怀夕知道这人在顾虑什么,想了想,眸光一转,“你下午没有手术对吧?”
  徐以安点头嗯了一声。
  “徐医生,敢不敢打破一次你循规蹈矩的人生?”她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蛊惑意味。
  “嗯?”徐以安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楚怀夕眉梢一挑,起身快速从包里掏出一把紫色的钥匙,“我带你去找自由啊~”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大地,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们步履匆匆的穿梭在街道上,影子被拉得悠长。
  后视镜里的银杏叶被阳光染成金黄,坐在宛如猎豹的银白色重型机车的徐以安,因为恐惧双手像银蛇般紧紧环住楚怀夕的腰肢。
  柑橘香与松木香在黑色头盔里争夺氧气,她素来清醒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
  昏沉到她无法思考,敬业到全年无休的自己为什么会翘班坐上充满危险的机车坐座。
  后视镜倏地浮现出楚怀夕弯弯的眉眼,那双会笑的眼睛似乎在说。
  “徐以安,如果这世界让你感到不快乐,那我就带你走。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蝴蝶引领着猎豹敏捷穿梭在柏油马路上,引擎发出的的轰鸣声引发心口剧烈室颤,徐以安将第三粒纽扣贴紧蝴蝶翅膀,抑制不住牵起唇角。
  为什么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想追随蝴蝶逃离世界的蝼蚁。
  一小时后,猎豹在山顶停下脚步。
  楚怀夕看到徐以安站稳身,潇洒下车,摘下头盔,甩了甩奶茶棕卷发,而后与徐以安比肩而立,一同俯瞰着脚下的渺小楼宇。
  沉默半晌,她嗓音轻柔地说:“徐医生,你看,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在我们脚下哦。所以那些会令你难过的事,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当然如果你还是有一点点想哭,那就在这里哭吧。反正除了我,没人可以看得到你的眼泪。而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嘲笑你,我只会流着泪给你擦眼泪。”
  徐以安一愣,侧眸凝望着楚怀夕的侧脸,摇头,“谢谢,但是我现在不想哭了。”
  “好~不想哭我们就不哭哈。”楚怀夕倏地张开双手,扭头冲徐以安挑了挑眉梢,“那要不要试试被冷风穿透身体的感觉啊?”
  说完她闭上眼,抬起头*,“我给你说哦,风可以肢解我们的灵魂,然后带走我们不想要的那部分魂魄,最后把真正的我们还给我们。”
  徐以安半信半疑地看着楚怀夕,看到她认真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张开双臂,闭上眼,任由山顶的冷风穿透自己麻木的躯壳。
  她闭着眼,声音被风吹的很轻很涩,“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其实有点羡慕你…”
  你终于愿意对我打开一点点心门了。
  楚怀夕强忍着没看徐以安,插科打诨,“羡慕我什么?千杯不醉的本领还是床上的妩媚?”
  徐以安:……
  心底的尴尬顿时散去大半,徐以安用余光瞥了一眼楚怀夕,抿了抿唇,如实答:“羡慕你拥有自由,羡慕你身上鲜活的生命力,羡慕你可以随时随地哭,可以放声大笑。”
  羡慕你有爱你的父母。
  楚怀夕心里酸酸的,哦了一声,“就这?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啊。”
  徐以安摇头,叹息道:“我不可以…”
  楚怀夕听出她话里的失落,也察觉出这人并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交流下去,勾唇一笑,“相比之下,我好像更羡慕你呢。”
  徐以安诧异,“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不仅身材好,长得漂亮,而且年纪轻轻的就事业有成啊。”停了一下,她眸底染上一丝悲伤,“最羡慕的是,你可以救死扶伤。”
  徐以安抿了抿唇,嗫嚅,“可我不能自救。”
  楚怀夕转头看向徐以安,思忖几秒,“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个事儿,不知道方便问你吗?”
  徐以安敛起思绪,“什么?”
  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楚怀夕很久。
  上次她们断联之后,她仔细复盘了两人吵架的根音,除了自己装病表白之外,她发现徐以安生气还是因为安安,她对安安的事格外敏感。
  而且她发现徐以安会经常对着安安发呆,而且每次看向安安的那双眸里总是泛起雾气。
  有好几次楚怀夕透过阳光,看到安安在拼命颤动眼睫时,都想给她一个拥抱,想安慰她。
  但她实在不知道她眼里为何会出现潮汐,更不知道从何安慰她。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安安一定和徐以安心底的伤痕有着某种联系。
  季瑾溪曾说,要根除一个人心底的顽疾,就必须先解揭开她的伤疤。
  楚怀夕蜷起指尖,滚了滚喉咙,“你…你为什么会对安安那么好?”
  徐以安闻言愣了一瞬,随后眉头微皱,脊背挺直,眼前闪过一张稚嫩的,苍白的脸。语气生硬,“我对每个患者一视同仁。”
  意料之中的楚怀夕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病人不愿意配合治疗,即使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等病人更信任医生时再治疗了。
  她两手一摊,“好吧。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徐以安暗戳戳地打量着楚怀夕的神情,看到她垂下脖颈,看到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底涌入一阵莫名的恐慌。
  她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总将对方的关心拒之门外,那会不会有一天对方就会收回关心。
  如果连楚怀夕都不愿意再关心她,那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她了。
  徐以安眼底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仿佛蕴含着不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其实…我…”
  “徐医生…”楚怀夕懊恼地咬了咬舌尖,打断她吞吞吐吐、为难自己的话。
  她向左迈了一步,伸出手轻轻抱住不安的徐以安,“就算你一直不向我分享你的心事,你的感受,你的经历,我也会一直爱你的。当然我的爱也不会就嘴上说说而已,我会耐心去观察你的心事,观察你今天开不开心啊,为什么开心,为什么不开心,观察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然后尽可能的,用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的方式去爱你、陪伴着你。”
  话落,徐以安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不安感化为酸涩涌入鼻尖,扁了扁嘴,“楚怀夕…”
  “嗯?”
  徐以安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暗哑,努力仰起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在我身边。
  “不客气。”楚怀夕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喜欢你的机会。”
  徐以安心念一动,沉默了足足两分钟,神色凝重地说,“其实我是一个虚伪的人…”
  楚怀夕愣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自己…”
  徐以安移开视线,看向山下的高楼,鼻音愈发的重,“起初听季瑾溪说起你的时候,我的确对你印象不怎么好。我当时就觉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着调呢。作为一个女生怎么可以抽烟、喝酒、打架,还成天和不同的女人谈恋爱,而且大冬天好不穿秋裤…我有好几次都想给你发一封匿名邮件,想告诉你这样是不正确的,因为这种混乱的生活方式,对自己的身体和名誉不好,希望你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楚怀夕:……
  好好的谈心局怎么变成我的批斗会了?!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后来看到你在舞台上跳舞,看到你大汗淋漓地拿着喇叭在舞台上高喊“做不被定义的自己”时,看到底下的人都在跟着你摇旗呐喊要做自己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发现自己竟然也想跟着你喊。”
  “等一等…”楚怀夕抬起手打断她,松开徐以安,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老古板说的是前年3.8妇女节,酒吧举行的活动。
  当天她邀请了季瑾溪,但是季瑾溪有事晚上并没有来,所以老古板是怎么知道的?
  楚怀夕愕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徐以安愣了愣,耳尖染上薄红,犹豫几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看了那天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