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你会变成蝴蝶标本。”徐以安腹诽,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从后座拿起两人的登山装备。
  一下车,秋日干爽的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没等楚怀夕多享受一秒,人群的嘈杂声便将这份惬意冲散。
  楚怀夕瞥了眼身侧清清冷冷、明显对这种热闹环境不适的徐以安,故作忧愁,“哎呀,这么多人,我们会被挤散吧…”
  徐以安认可点头,伸出手,“我拉着你走。”
  楚怀夕愣了愣,老古板很上套嘛。将手塞进她掌心,“你可要牵好我哦,丢了没人还你的。”
  徐以安看她一眼,没说话,紧了紧手心
  楚怀夕在心底嘁了一声,“闷骚的老古板。”
  两人手牵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登山步道入口。
  入口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维持秩序,旁边竖着的指示牌上,写着当天登山人数统计,四位数的数字还在不停跳动。
  楚怀夕看着眼前涌动的人潮,皱起眉,暗道不好,“我的天,这么多人跑来求神拜佛,也不知道神仙能不能记住我的祈愿啊。”
  待会儿我一定要多捐点香火钱!!
  捐多少钱才能守护老古板的健康呢?
  徐以安发现这人黑漆漆的眼珠子在滴溜滴溜乱转,皱了下眉,“在想什么?”
  “没什么…”楚怀夕右手握成拳,举在胸口立志,“我今天一定要拼死爬到山顶。”
  徐以安曾听季瑾溪说过,楚怀夕非常不喜欢锻炼,属于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车绝不走路。
  她扭头看了一眼左边同样人头攒动的缆车登记口,提议道:“我们可以坐缆车。”
  来之前楚怀夕仔细的做过攻略,网友们说一定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到寺庙,这样祈愿时神明才可以听得到。
  “不行!”楚怀夕语气认真的拒绝,“只要有信念,人一定是可以到达山顶的。”
  徐以安牵起唇角,“行,那快爬吧,天黑下山不太安全。”
  “对对对。”楚怀夕不由瑟抖了一下,“天黑待在这深山老林里还怪吓人的。”说完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徐以安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快步追上去,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的石头。
  一路上,游客们的欢声笑语、交谈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有人在拍照留念,有人坐在石阶上休息,还有一群小孩在人群中嬉笑打闹。
  随着海拔升高,人群愈发拥挤。
  楚怀夕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停下脚步,徐以安递给她保温杯,“要不休息会儿?”
  楚怀夕接过保温杯,拧开猛灌一口,热热的姜茶下肚感觉更热了。
  这老古板怎么想的,爬山还喝姜茶!!
  她飞快扇动左手给自己散热,“不要。我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山顶。”
  徐以安皱眉,“爬得太快,明天会腿疼。”
  “疼就疼呗。”楚怀夕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我有私人医生,我怕什么~”
  徐以安认真道:“我不是骨科医生。”
  楚怀夕哦了一声,反问:“你不会按腿吗?”
  徐以安:……
  楚怀夕将保温杯塞进杵在一旁,无言以对的徐以安怀里,而后又一头扎进人群中。徐以安叹了口气,将杯子装进背包,紧跟其后。
  爬到半山腰,楚怀夕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挂满汗珠,发丝也被汗水浸湿。她环顾四周想坐下休息,却发现周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徐以安盯着她脸颊的汗珠,侧身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犹豫半秒,抬起指尖,轻柔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楚怀夕僵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咦,你的洁癖呢?”
  徐以安一噎,将纸巾递给她,“自己擦。”
  “我不要。”楚怀夕摇着她的胳膊撒娇,“我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帮我擦擦嘛~”
  徐以安嗔她一眼,垂眸给这人擦汗。
  擦干汗,两人继续前行。倏地,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小路旁一棵柳树上的一根尖锐的枝桠像失控的标枪,朝着徐以安头顶横扫过来。
  楚怀夕见状瞳孔骤缩,迅速抬起手臂,用自己的小臂挡住那根枯枝。树枝硬生生戳进楚怀夕的手臂,楚怀夕疼得嘶了一声。
  徐以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头顶晃动的树枝。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急忙抓住楚怀夕的胳膊查看伤势,“你没事吧?”声线在发颤。
  楚怀夕摇头,“我没事。你没受伤吧?”
  徐以安蹭的一下捋起楚怀夕的衣袖,只见她的小臂上泛起一道紫红色的淤痕。
  她秀眉紧蹙,冰冷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心疼和自责,“有危险你推开我不可以吗?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手臂去挡!”
  楚怀夕呼吸一滞,陡然说不出话了。
  半晌,颤了颤唇角,“我…”
  周围的游客听到动静纷纷投来目光,有人递来创可贴,有人建议她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楚怀夕含笑一一道谢后,拽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徐以安坐在角落里的石凳上。
  四周寂静无声,楚怀夕滚了滚喉咙,笑嘻嘻地,“我真没事,一点擦伤而已,别担心哈。”
  见这人不说话,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中指内侧淡淡的月牙疤,“别生气了嘛。上次我喝醉酒不小心打碎了红酒杯,你不也为了保护我受伤了吗?你的手可比我的珍贵多了。而且你前不久才说过感情是互相的。如果刚才我冷眼旁观着你受伤,那我也太没良心了,对不对?”
  徐以安没回应,垂着眼角照旧沉默不语。许久后,哑声开口,“对不起。我刚不该凶你。”
  楚怀夕摇头,笑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疼吗?”
  “只有一点点。”楚怀夕想到什么,敏锐觉得徐以安刚才的反应有问题,插科打诨地问:“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树枝发呆啊?你该不会是想把树砍了为我报仇吧?”
  徐以安闻言眸底翻涌起晦涩的情绪,“楚怀夕,如果我说我的头顶悬着把檀木量角器。你会觉得我脑子有病吗?”
  楚怀夕愣了愣,往徐以安头顶看了几眼,除了洒在乌黑秀发上的阳光,什么都没有啊。
  虽然不知道这人大白天在说什么胡话。但楚怀夕依旧认真摇摇头,语气温柔,“不会。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你有病。”
  徐以安眸光微颤,点了点下巴,依旧垂着眼帘,又问:“你知道第七劲椎吗?”
  话落,楚怀夕再次愣住。
  第七颈椎是什么鬼?!
  人不是只有一个颈椎吗?
  楚怀夕直勾勾地盯着徐以安的后脖颈,想临时抄抄答案,但发现人好像真的只有一个劲椎!
  她茫然又懊恼地揉了揉头发。
  /:.
  为了跟徐以安有共同话题,过去的一年里楚怀夕恶补了有关于心脏方面的所有知识,她知道二尖瓣、三尖瓣、主动脉瓣和肺动脉瓣是什么东西,知道心肌层、心内膜在哪里。但她实在是不知道徐以安会问她第七颈椎…
  早知道,就该把人体结构图背下来的!!
  烦死了!今晚回去老娘就背!
  轻微的叹息声入耳,徐以安抬眸看向身侧丧眉搭眼的花蝴蝶,解释道:“第七颈椎位于颈部和胸部的交界处,是颈椎中最下方的一节。”
  说话间,她抬起手臂,轻轻按了按楚怀夕颈部后方的骨性隆起,补充道:“这个隆起的位置就是第七颈椎的棘突。它是颈椎棘突中最突出的一个,比较容易触摸到…”
  楚怀夕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我第七颈椎,是我第七颈椎坏了吗?”
  徐以安收回手,翕动唇瓣,视线发直,将自己的隐疾分享给信任的、最关心她的人。
  “我妈对我的管教一直很严格,从小到大我写作业时,一旦头与书桌的角度没有保持在一尺的距离,我妈就会拿起桌边的檀木量角器,敲击我的第七节颈椎。可能是被敲击习惯了,哪怕办公室里只有我自己,哪怕我累的挺不直脊背,哪怕此刻坐在你身边,我依旧不敢让自己的头与水平面的角度低于一尺,因为我知道头顶始终悬着一把檀木量角器,因为我害怕第七颈椎又痛…”
  楚怀夕看着徐以安颤动的长睫,看着她破碎又脆弱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疼惜。
  用力咬了咬舌尖,夸张地啊了一声,随口胡诌,“我去,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呀!”
  “什么意思?”徐以安嗓音低低的。
  楚怀夕撅起红唇,“我妈也这样。但你妈比我妈要有涵养一些,我妈是拿着粗粗的擀面杖戳我的小蛮腰,边戳边吓唬我,‘楚怀夕,眼睛不想要了是不是?不想要了抠下来,捐给隔壁家的旺财。‘旺财是一只得了青光眼的小柴犬。”
  她顿了顿,含笑的声线里带着认真,“虽然小时候我非常烦我妈拿擀面棍戳我,但现在看着亭亭玉立的自己,我还是很感谢她耐心纠正我的坐姿。不然我现在可能是个小驼背,或者成为像你一样的小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