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知过了多久,徐以安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待会儿要不要去吃点清淡的?医院对面的街上有一家粥店…”
  话还没说完,楚怀夕豁然起身,高跟鞋与铁质椅腿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不用了。”她朝徐以安微欠身,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徐医生,谢谢你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陪我做体检。”说完转身便走。
  徐以安跟着她站起来,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一个词都蹦不出来。
  她看着楚怀夕微垂着脖颈走向电梯,清瘦的背影被走廊尽头的阳光拉得很长,一种强烈的内疚蓦地攥紧她的心。
  “楚怀*夕!等等…”徐以安脱口而出,急切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楚怀夕闻声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上去,紧盯着楚怀夕的侧脸,“刚才…是我反应过度…对不起。”
  楚怀夕缓缓转过身,“徐医生…”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在外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会自觉和您保持安全距离,您无需多言,也无需道歉。”
  这两句话像一记无形重锤,敲得徐以安心口猛烈颤了一下。
  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楚怀夕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迅速按下关合键。
  徐以安下意识伸出手,但电梯门还是在她眼前缓缓合上。透过渐渐缩小的缝隙,她看见楚怀夕冷漠的面容,心口倏地疼了两下。
  走廊重新恢复寂静,徐以安呆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紧闭的电梯门,耳边不停回荡着楚怀夕那句“保持安全距离”。
  日光不知何时暗了下去,一片乌云悄然遮住了太阳,就像被遗落地徐医生阴霾密布的心情。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徐以安的办公桌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
  她右手机械地翻着手中的病历本,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过去三天,她无数次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寻觅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每次都只换来失落。
  手机像尸体一样安静地躺在办公桌上,她无数次解锁又锁屏,对话框里楚怀夕的名字已经被她点击过无数次,却始终没能发出一条消息。
  那天在走廊里,楚怀夕受伤的眼神和礼貌疏离的话,让她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午休时间,同事们结伴去食堂吃饭,徐以安独自待在办公室,望着冷掉的盒饭,毫无食欲。
  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鼻尖嗅到似有似无的柑橘香,徐以安的思绪莫名飘到楚怀夕送的爱心午餐上。
  爱心午餐每顿都是少油少盐,荤素搭配,每次都有一颗爱心形状的金黄煎蛋,煎蛋中间还有用番茄酱画的笑脸。
  徐以安敛起思绪,拿起桌上的本子,从白大褂胸口的衣兜里取下红色签字笔,模仿着记忆里躺在餐盒正中间的笑脸,画了个笑脸。
  但看来看去,总觉得没楚怀夕画的生动。
  徐以安皱起眉,将笑脸用无数线条划掉,在旁边的空白处画了个哭脸。
  嗯,生动了。
  夜幕低垂,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徐以安不想回家面对拷问,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选择漫步在街头消磨时光。
  路过街对面的粥店时,她脚步顿住。
  橱窗里热气腾腾的粥,让她倏地想起楚怀夕捂着胃,蜷缩在她怀里发抖的模样,脆弱的想让人拼尽全力抱紧她。
  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作为医生,要对病患有始有终。
  一阵寒风吹过,徐以安裹紧大衣,小跑到马路边,伸手拦了辆车,“师傅,爵色酒吧。”顿了顿,又说:“麻烦您开快点。谢谢。”
  十五分钟后,徐以安推开爵色酒吧的门,浓烈的酒精味和喧闹的音乐一瞬扑面而来。
  徐以安皱了皱眉,在转身离开和进去道歉里挣扎了半分钟,终是挪动脚步缓缓走进去,下一秒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只见整个酒吧被布置得五彩斑斓,一众穿着艳丽的女人戴着不同的面具,在舞池中肆意舞动腰肢,灯光在人群间交错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这时,带着复古面具的服务员径直朝徐以安走过来,礼貌询问,“您好,今晚是我们酒吧为庆国庆特意举办的面具舞会。您想参加吗?”
  徐以安瞥了一眼放在左边的海报上的,“假面舞会”四个字,蜷了蜷指尖,轻轻嗯了一声。
  服务员暗戳戳地扭头看了眼吧台的方向,将手中的蕾丝黑猫面具递给徐以安,语气里带着一丝奇怪的笑,“这是您的面具,祝您玩得开心。”
  “谢谢。”徐以安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面具,垂眸盯着面具四周的繁杂蕾丝,眼前闪过滑落在楚怀夕肩头的黑色蕾丝吊带裤,耳尖倏地发烫。
  旋即想到要将蕾丝挂在自己脸上,她的眉头瞬间拢成一座小山包,叹了口气,喃喃:“今晚不该来的…现在走来得及吗?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款式的面具…”
  站在门口不停打退堂鼓的徐以安慢半拍地想起了自己此行的借口。
  呵,胃疼还喝酒!!
  徐以安阴沉着脸,手上的动作缓慢地像树濑似的,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戴上面具。
  下一秒,视线蓦地变得朦胧,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涌上徐以安心头。
  她手摸了下面具,忍不住思考,“此刻的自己到底是戴上了面具,还是摘掉了面具。”
  嗯,是摘掉了面具。
  半晌,徐以安敛起思绪,一边在心中默念待会儿见面后的开场词,一边沿着舞池边缘缓慢移动,发沉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搜寻。
  舞池里的女人随着节奏疯狂扭动,笑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徐以安心底的尴尬与愤怒,她呼出一口浊气,抬头挺胸地往里走。
  忽地,她的目光被吧台的一抹倩影吸引。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墨绿色吊带裙,懒洋洋地倚靠在吧台边上,纤细白皙的脖颈正随着爵士乐轻轻摆动,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妩媚的气息。
  尽管对方脸上的狐狸面具将她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尽管此刻徐以安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但只一眼,她便确定那人就是楚怀夕。
  原来今夜,她是一只红色狐狸啊。
  徐以安顿住脚步,抬手整理了下面具,确保黑猫面具挡住了自己的脸,而后深吸一口气,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吧台挪动脚步。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愈发急促。
  就在即将见到楚怀夕的一瞬间,楚怀夕手倏地揽上坐在吧台边喝酒的一个美女的腰,随后半抱着对方走向舞池。
  徐以安僵在原地,木讷地扭头看向舞池,指尖不自觉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
  昏暗的深蓝色灯光在舞池里疯狂流转,舞池里汹涌的人潮挡住了视线。但她却清楚的看见楚怀夕正和那位美女在肆意舞动,她清楚的看到楚怀夕纤细的腰肢与对方紧紧贴合,她清晰的看到墨绿色裙摆一次又一次擦过对方莹白的脚踝。
  随着音乐节奏不断起伏,两人肆意的笑声似乎穿过激昂的鼓点,径直刺进徐以安耳蜗。
  徐以安咬了咬舌尖,强忍下内心的酸涩。大步走到酒吧最角落,而后藏起来,可藏在面具下的目光却始终紧锁在舞池中央的位置。
  两人契合的舞步像一把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徐以安伤痕累累的心脏。
  倏地,楚怀夕牵着美女一个优雅转身,两人及腰的长卷发肆意相撞,徐以安似乎看到了她们相似一笑,看到她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
  燥热到让人无法喘息的空气里裹挟着酒精味道,周围人的笑闹声此刻都成了刺耳的噪音,让头晕眼花的徐以安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窒息。
  徐以安闭了闭眼,弯腰锤了下僵硬的腿,而后紧绷着下颌,快步走向舞池。
  不一会儿,她直挺挺站在楚怀夕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楚怀夕对杵在面前的不速之客视而不见,继续旁若无人的与身边的美女旋转、嬉笑。
  沾染上百合香的柑橘香弥漫在空气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浓烈,徐以安重重咬了下唇,伸手出去抓住楚怀夕的手臂。
  她想拉走她。
  她第一次想把花蝴蝶私藏起来。
  微颤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蝴蝶翅膀的瞬间,楚怀夕向左滑了一步,灵活躲开,随后牵着身旁的美女往舞池更深处走去。
  徐以安手僵在半空中,周围的灯光倏地变得刺眼起来。她感到眼眶一阵发热,心中的酸涩如潮水般汹涌,几乎快将她淹没。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离开这里保护好自己的心脏和自尊,可情感却让她难以克制。
  她决定再次追上去。
  徐以安挡在楚怀夕面前,目光透过面具直直看向楚怀夕,声音微颤:“够了,别跳了!”
  楚怀夕停下舞步,歪了下头,戏谑的眼神从面具里露出来,而后抱着身旁的美女转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