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楚怀夕心间一皱,摇头,“没关系的。”
  “那…我走了。”徐以安缓缓起身。
  楚怀夕急忙跟着她起身,视线紧盯着她崩的笔直的脊背,柔声叮嘱,“如果想回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不停蹄地来接你回家。”
  话落,徐以安愣在原地。
  这么多年,在听到“回家”两个字时,她第一次没有感到窒息。
  因为楚怀夕的存在,她似乎拥有了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火,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长夜。
  徐以安忽然心安,松了松肩膀,转身看向满脸写满担忧的楚怀夕,手没忍住放在她头上揉了揉,浅浅一笑,“你安心睡觉,我是回家不是去前线打仗。”
  楚怀夕心想,回家比上前线似乎更容易让你感到惶恐。
  跟着她故作轻松地笑,“行,那你快去吧。”
  第41章 布满生命的淤青
  许久后,徐以安打开家门,换好鞋直挺挺地站在玄关处,面色凝重地望向客厅的方向。
  在门口伫立了十多分钟,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客厅。发现沙发上没有熟悉的身影,眉头皱的更紧。
  窗外的秋风裹挟着寒意在大街小巷里肆意穿梭,吹动着阳台上厚重的窗帘。屋内水晶吊灯洒下冷冽的光,在地面上折射出清冷的光晕。
  徐以安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温度的家,突然很想立刻回到那个飘着柑橘香的温暖栖息地。
  她抿了抿唇,转身走向书房。
  刚推开书房门,一阵淡雅却浓郁的檀木香扑面而来,书房内灯光的暖黄透着压抑。红木书架满满当当摆放着各类书籍,一张古朴厚重的书桌摆在正中央,上头整齐放着文房四宝。
  倏地,徐以安的视线落在静静躺在书桌一角的檀木量角器上,那尖锐的边角似乎随时都在准备刺痛自己,她呼吸一滞,脊背本能紧绷起来。
  记忆深处被母亲拿着量角器矫正体态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徐以安第七劲椎久违的开始隐隐作痛。
  她咬紧牙关,逼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端坐在书桌前的人。
  徐梦戴着无框眼镜,旁若无人的端坐在雕花椅上看书,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可眼底却毫无温度。
  窒息感倏地袭上喉头,徐以安用拇指指尖用力掐了掐食指指腹,轻声道:“妈,我回来了。”
  徐梦过了半分钟才缓缓抬眸,目光穿过弥漫的檀香,牢牢锁住徐以安,轻柔的嗓音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终于愿意回来了…”
  徐以安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徐梦笑了笑,状作不经意地问,“你刚刚在门口站了那么久,是不愿意回家呢,还是不愿意面对妈妈呢?”
  徐以安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没有…”
  徐梦放下书,缓缓起身走近,“没有吗?那这半个月你去了哪里?怎么连家都不回了呢…”
  自从上次两人因为楚怀夕的事吵架之后,徐以安便没再回过家。这段日子除了偶尔去楚怀夕家过夜,大多数时候,她都住在医院的值班室。
  徐以安下意识后退一步,“医院最近忙,有几个重症患者,我放心不下便守在医院里…”
  “忙?”徐梦轻挑眉,眸底闪过一抹怒意,笑却始终挂在脸上,“再忙也不至于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吧?再说了,你能比你爸爸还忙吗?”
  顿了顿,“安安,妈妈怎么觉得,你是在故意躲着这个家,躲着我和你爸爸呢。”
  被戳中心事的徐以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不知道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她抿紧唇,缄默不语。
  而她的沉默在徐梦眼中,无疑是一种默认。
  “安安,你说说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让父母省心了呢?”
  见徐以安无动于衷,徐梦轻叹一声,“你爸爸为了你的工作,动用了多少人脉关系。妈妈也是事事都替你考虑周全,努力给你安排最好的生活,可你呢?只是拌几句嘴就离家出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啊?”
  徐以安闻言喉咙像被堵住,干涩发紧。
  原来布满她生命里的淤青在父母眼里,不过是拌几句嘴而已。
  而她想为自己而活,却变成了不省心。
  徐以安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垂下脖颈,轻车熟路地认错,“妈,对不起。”
  徐梦宽容的笑了笑,冷不丁问:“最近你是不是一直和那个叫楚怀夕的女孩在一起?”
  “楚怀夕”三个字落入嗡嗡作响的耳中,徐以安猛地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慌乱。
  她不记得自己向妈妈提过楚怀夕的名字,那她怎么是知道楚怀夕的名字的。
  思忖片刻,徐以安眸光愈发黯然。这一次又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自己爱女心切的妈妈大概已经将楚怀夕的信息查的一清二楚了。
  她心底蓦地闪过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和楚怀夕在外面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否则,此刻她要面对的应该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徐以安咬了咬舌尖,轻声否认,“不是。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
  “哦?是吗?”
  徐梦兀自摇摇头,倏地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失望,“徐以安,你真是长大了!都会撒谎了!”
  “我没有…”
  徐梦沉下嗓音,紧盯着徐以安,“前两天妈妈碰到小周,他告诉我,他在街上看到你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半夜三更会带着你在酒吧散步的人,除了不务正业的楚怀夕,还能有谁!!”
  徐以安下意识想说楚怀夕并不是不务正业的人,对上徐梦压迫性极强的眸子,没说话。
  她的默认让徐梦脸色更沉,抬起手,重重拍了拍徐以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妈妈听说楚怀夕和你们医院的季医生走得很近。季医生和女人结婚的荒唐事,妈妈不想再提了。正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谁也不敢确定楚怀夕就不是坏人对不对?以后你离她们远点!听到了吗?”
  徐以安瞥了一眼压在肩上的手,莫名觉得它和檀木量角器一样的尖锐。
  她滚了滚喉咙,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轻声辩驳,“她们只是喜欢同性,并不是坏人。”
  徐梦猛地收回手,不屑一笑,“喜欢同性难道不算道德败坏?道德有问题的人能是好人?”
  徐以安面色发沉,语气严肃,“妈!季瑾溪和楚怀夕都是很好的人,你不要这么说她们!”
  徐梦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这么护着她们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学季瑾溪,搞同性恋?”
  徐以安愣了一下,俨然没想到妈妈会想到这个层面,心虚垂眸,“我没有…”
  “没有最好!”徐梦揉了揉眉心,“安安,妈妈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以后你离楚怀夕远点,谁知道她接近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你从小到大被爸爸妈妈保护的太好了,心思过于单纯,就算被有心人算计了也不会知道的…”
  徐以安闻言拳头不自觉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嗓音压的越来越低,“妈,您能不能别再这么说她了,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向着她说话!”徐梦一脸寒霜,“我看你真是被她给带坏了!从今天起,我不许你再和她有任何来往,听到没?”
  徐以安想也不想地拒绝,“妈,这个问题我们上次已经讨论过了。现在我再次表态,我不会和楚怀夕断绝…朋友关系。”
  “你…”徐梦气的背过身。
  两人沉默对质许久,徐梦倏地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平复片刻后,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强硬。
  她转身看向低垂着眼帘的女儿,“行了,不说她了。今晚妈妈叫你回来是有要事要说的。”
  徐以安掀开眼皮,“什么事?”
  徐母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拍了拍,“妈妈给你安排了一场相亲,是张伯伯家的儿子,各方面条件非常的优秀,周六你去见见。”
  徐以安愣了愣,想到自己答应过楚怀夕上次相亲会是最后一次。猛地抽回手,冷声道,“我不去。”
  徐梦脸色一变,咬了咬牙,耐心劝,“这件事爸爸妈妈已经和你张伯伯说好了,你就去见见嘛,妈妈预感这次一定能成的。”
  “妈,我真的不想再相亲了!”徐以安情绪倏地激动起来,眼眶中闪烁着委屈的泪花,“您能不能别再让我去相亲了!”
  徐母愣了愣,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这事由不得你,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安稳过日子了。”
  又是‘为了你好’…
  徐以安很想问她,真的是为了我好吗?但她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因为换来的只会是更深的伤。
  徐以安环顾四周,书房里没有镜子。她敛起思绪,涩声说:“妈,我再说一次,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有自己选择生活方式和爱人的权利,我不需要,也不希望你们来安排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