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楚怀夕打开红酒,抱着酒瓶滑坐在地,大口吞咽着酸涩的红酒,喉咙被酒精灼烧得发疼,却比不上心口密密麻麻的撕裂感。
  不爱,为什么要贴心的准备这些…
  徐以安,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该恨你,还是该继续爱你啊!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恨她还是爱她啊!
  说好再也不哭的人,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怀夕红透了的眸底死一般的沉寂,嘴里苦涩味弥漫,她突然很想吐。她没想到,游戏人间的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觉得酒这么这么的难喝。
  徐以安,你买酒给我是想让我吐吗?
  你果然是个坏女人!
  楚怀夕歪斜着靠在餐桌边缘上,酒瓶在指间不停打转,瓶中猩红的液体晃出破碎的光影,倒映着惨白的面容。
  周围散落的零食包装袋、滚落的苹果和翻倒的蔬菜,将这方天地堆砌成荒诞的废墟。
  “徐以安...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她含混不清地呢喃,声音里浸满醉意与委屈。指尖划过冰凉的地板,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过往的甜蜜疯了似的在脑海翻涌,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清晨温柔的早安吻、厨房里共同烹饪时的嬉闹,一下又一下剜着她血肉模糊的心脏。
  酒瓶从无力的手中滑落,“砰”的一声在地上滚出老远,残酒泼洒,在地板上蜿蜒成血河,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想到这是徐以安才拖干净的地,楚怀夕踉跄着想要起身,不料双腿发软,重重跌回地面。
  她挫败的用力捶自己的腿,而后蜷缩在满地狼藉中,头枕着冰凉的地板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眼泪不停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夜渐渐深了,寒意从地板渗入骨髓。
  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沉浮,楚怀夕仿佛看见徐以安站在玄关,笑着向她张开双臂。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虚幻的身影,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别走...”楚怀夕呓语着,声音越来越微弱。
  “老古板,我好想你啊…”
  凌晨两点的钟声响起,楚怀夕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泪痕未干的脸上带着未消散的悲伤,发丝凌乱地散在地上,像被人遗弃的玩偶似的。
  醉酒的楚怀夕是被噩梦惊醒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梦里徐以安的身影越来越远,无论她怎么呼喊、怎么追赶,都无法触及。
  不都说梦是反的吗?
  那为什么在梦里,你也要狠心的离开我。
  楚怀夕颤抖着打开灯,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她扭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她抓起手机,看着屏幕上徐以安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不愿按下。
  算了,别再束缚她了。
  徐以安在公园长椅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夜。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突然想起往日这个时候,总会接到楚怀夕的电话,那人会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娇滴滴的说“徐医生,今天也要想我哦”。
  而此刻手机安静得像坏了一样,只有备忘录里躺着没发出去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在道歉,却没有一个字能被原谅。
  心脏一阵抽痛,像被碾碎的痛,她手捂着心口缓缓站起身,眼神空洞又迷茫,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医院。
  徐以安颤抖着指尖换上白大褂,站在办公桌前,盯着楚怀夕送她的多肉,喉咙一阵发紧。
  以前楚怀夕常会跑来给它们浇水,笑着说看着它们茁壮成长就像看着她们的爱情一样。
  多肉依旧翠绿,可她们的爱情却凋零了。
  徐以安跑进洗手间,反锁上门,将冷水泼在脸上,刺痛却没能驱散眼底的血丝,镜中人机械地扣着白大褂纽扣,却在系到第二颗纽扣时突然顿住。
  她看着白衬衫上系到顶端的纽扣,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帮她解开这颗纽扣。
  康复许久的第七劲椎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身体里的每一处好像都被灼烧着,胃开始抽搐,徐以安狼狈的趴在洗水台前,不停干呕。
  再难过,生活也得继续。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徐以安瞳孔猛地收缩。
  手术器械盘上的不锈钢镊子突然折射出一道冷光,像极了楚怀夕最后望向她时苍白的嘴唇。
  麻醉师报出“生命体征平稳”的声音里,她的食指和中指开始不受控地轻颤起来,医用橡胶手套下渗出的冷汗,让刀柄在掌心打滑。
  “开始切皮。”主刀医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柳叶刀在接触患者皮肤的刹那,划出一道歪斜的裂口。
  鲜红的血珠渗出来,在雪白的纱布上晕开刺目的花。器械护士递来纱布的手顿在半空,整个手术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徐以安盯着患者暴露的胸骨,眼前倏地浮现出安安躺在抢救床上苍白的脸,下一秒,母亲插着呼吸机的模样闯入眼帘。
  消毒水味突然化作太平间的冷冽气息。
  她整个手腕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术刀在肋骨间摇晃,几乎要划破跳动的心脏。
  “停下!”主刀医生的呵斥像一计重锤砸在她耳膜上,“徐医生,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在做手术时走神!”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手术服,徐以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她想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指尖,却吸入一口带着血腥气的空气,胃部一阵抽搐,险些在手术台上干呕出来。
  “换人!”主刀医生的怒吼声撕破寂静。
  徐以安被护士架着推出无菌区时,听见身后传来患者血压骤降的警报声,后知后觉自己竟在手术台前僵立了整整两分钟。
  走廊的应急灯在视野里扭曲成一团猩红,她撞开消防通道的铁门,在楼梯间剧烈干呕,胃酸混着血腥味灼烧着喉咙。
  她差一点又害死了一个病人。
  她神色恹恹地叩问自己,“徐以安,你对得起身上的白大褂吗?”
  窗外飘进小贩叫卖豆浆的吆喝,恍惚间又回到和楚怀夕分手那天的清晨。
  昨天违心说出口的每句狠话,此刻都化作反噬的利箭,扎得她心脏千疮百孔,生不如死。
  第74章 身不由己的人生
  楚怀夕整日将自己困在家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翻看着和徐以安的聊天记录。
  不多不少的聊天记录,她却魔怔般地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翻看,泪水一次又一次打湿手机屏幕。每擦干一次,她便多恨自己一分,多恨徐以安一分。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无法让徐以安感受到被爱,更恨徐以安轻而易举放弃了她。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翻涌,徐以安伫立在icu病房外,手扶着玻璃窗,望着昏迷的母亲。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母亲苍白的面容被呼吸面罩覆盖,指尖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像极了那天她差点失手毁掉的那个患者。
  半晌,徐以安干裂的嘴唇翕动,“妈,我都做回徐以安了,您为什么还不愿意醒来?”
  “徐医生,主任叫您去会议室。”小护士的声音让徐以安浑身一颤。
  徐以安愣了愣,失落落在自己在剧烈发抖的手,咬了咬舌尖,轻声说:“好的,我知道了。”
  走廊尽头传来推车的轱辘声,恍惚间又变成楚怀夕拽着她裤脚崩溃哭喊的声响。徐以安抬起手状作整理鬓发,指尖不露声色地堵住耳蜗。
  叩叩叩———
  徐以安敲门走进会议室,医院大大小小的领导神色凝重地坐在会议桌前,投影仪发出的白光刺得她眯着下眼。
  她瞥了一眼坐在正中间的父亲,而后迅速走到角落里的位置入座。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手术的监控画面,当镜头定格在徐以安颤抖的手腕时,全场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医生的手怎么可以抖成这样…”
  “手术时走神,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误了!”
  “按理来说徐医生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也不知道是她是太累了,还是因为手的问题…”
  “不管是因为什么走神,作为医生,明知道自己状态有问题,还要逞能站上手术台,就是对患者不负责,对生命没有敬畏心。”
  纷杂又气愤的议论声在头顶盘旋,徐以安却像个旁观者似的,面色寡淡地盯着前方的虚无。
  负责当天手术的主刀医生看了一眼身侧淡然的徐以安,想到对方母亲还躺在icu里,她最近压力一定很大,轻叹了口气,看向院长,“患者家属现在要求追责,医院得给家属一个交代…”
  徐父偏眸狠狠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女儿,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口吻,“按流程处理吧,家属那边院方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
  院长办公室。
  父亲重重敲着桌子的声音混着耳鸣,“徐以安,你到底在搞什么!你可是心外科最有潜力的医生,现在却差点造成重大医疗事故...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是不是不想做医生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