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你受伤了?”
  “我没事。”徐以安深呼吸两下,头也不抬地穿针引线,“专心处理好你的部分!”
  楚怀夕:……
  一发炮弹在百米外炸开,震得医疗点剧烈摇晃起来。徐以安想也不想地用身体护住手术台上的男孩,倏地想到什么,抬眸看向楚怀夕,眸底盈满担忧和愧疚。
  她怕楚怀夕会觉得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自己忽略了她,怕这人觉得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将患者看得比她重要。
  她最担心,最在意的人就是楚怀夕,但在这个帐篷里,穿着白大褂的她没得选。
  徐以安移开视线,抿了抿唇,小声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徐以安!”楚怀夕面带惶恐,怒吼,“就你伟大是不是!那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边!!”
  还能骂人,应该是没事。
  回头再解释吧。
  “继续!”徐以安撑起身子,手中银色的缝合线已然在血肉间穿梭。
  楚怀夕眸光黯然地盯着对面的人。原来,她会用身体护住每一个病人。
  原来,我只是病人。
  难过,但又找不到难过的理由。
  楚怀夕抿唇强压下情绪,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地给徐以安当助手。
  忙活半天,好不容易救下小男孩,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帐篷外又传来一阵轰鸣声,一辆军用吉普冲破火网急刹在医疗点前。
  车门撞开的瞬间,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抱着战友滚下车,“医生,救救他..”
  楚怀夕发现士兵后颈的弹孔仍在汩汩冒血。
  “把他放到手术台上!”徐以安迅速调试输血器,看了眼楚怀夕,“你去休息吧...”
  楚怀夕怎么舍得留徐以安一个人在绝望与希望间反复撕扯,她抓起止血钳,“我和你一起。”
  徐以安沉默半晌,戴上新的手套,轻轻拍了一下楚怀夕的肩膀,“撑不住就去休息。”
  楚怀夕拍开她的手,“顾好你自己!”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硝烟时,紧张的和死神抢人的战争终于趋于平静。
  朝阳在血泊中种下希望的种子。徐以安瘫坐在沾满血渍的地上,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楚怀夕,“腿疼吗?”
  楚怀夕重重给徐以安肩膀贴上纱布,皮笑肉不笑地,“跟您比,我这点伤算什么!”
  徐以安抿了抿唇,“你变了*。”
  楚怀夕眸光一沉,嗓音突然变得疏离,“徐医生,是你说的,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
  “我…”
  楚怀夕起身,将剩余的纱布扔进托盘里,一瘸一拐地缓慢转身,“走了。”
  徐以安慌乱起身,“你去哪儿?”
  “无可奉告。”楚怀夕倏地转身,眉眼沉沉地盯着徐以安,“别跟着我,照顾好你的病人。”
  第88章 现实震碎理想
  徐以安望着楚怀夕逐渐远去的背影,脚像被钉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
  “徐医生!有伤员需要清创!”护士焦急的呼喊刺破凝滞的空气。
  徐以安深吸一口气,将掉下来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嗓音平静,“建立静脉通道!”
  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的瞬间,楚怀夕离去时决绝的眼神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被患者监测仪急促的警报声淹没。
  正午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破洞洒进来,连续做了七台手术的徐以安虚靠在墙上,怔怔地盯着肩膀的位置,想到楚怀夕气呼呼给自己清理伤口的模样,抑制不住地勾起唇角。
  花蝴蝶还是那么生动可爱。
  夕阳西下,又一批伤员被送进来。
  徐以安重复着消毒、清创、缝合动作,耳膜里全是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楚怀夕站在对面,在得意洋洋地冲她挑眉。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夜幕降临,世界恢复短暂的平静。
  徐以安坐在医疗站背后的空地上,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咬了一大口,边嚼边仰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嚼完半块饼干,恢复些许体力,徐以安回到休息室,从包里拿出电话,给季瑾溪打去电话。
  “老徐?”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夹杂着翻动纸张的响动,应该是没有出门诊。
  徐以安直奔主题,“我找到她了。”
  话落,电话那端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徐以安以为信号中断了,“季瑾溪?听得到吗?”
  季瑾溪缓缓开口,“她怎么样?”
  “腿受伤了,不过没有伤到要害,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徐以安喉咙突然哽住,想起楚怀夕强撑着帮她处理伤员时,额角大颗滚落的汗珠,“季瑾溪,她变了很多,成熟了,话少了…”
  “那你们...”季瑾溪罕见地犹豫。
  徐以安努力扯动嘴角,却笑不出声。想起楚怀夕转身时那句失望的“照顾好你的病人”,和那抹一瘸一拐消失在硝烟里的背影。
  “情况紧急,我们没什么机会聊天。”徐以安低头看着肩膀上渗血的绷带,上面还沾着楚怀夕的气息,“而且,她也不想跟我聊…”
  电话那头传来长长的叹息,“行吧。你快把她号码发给我,我要问问她几个意思!出去这么久,都不知道联系我!简直太没良心了…”
  “我没她电话。”徐以安打断她。
  季瑾溪很大声地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好不容易找到人,你怎么不留联系方式啊!”
  徐以安懊恼咬唇,“一时没想起来…”
  “你真是绝了!”季瑾溪忍不住吐槽,“那你去找她要个号码,或者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徐以安抿了抿唇,垂眸,嗫嚅,“我不知道她在哪儿…这边很乱,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她。”
  季瑾溪无语,一副恨铁不钢的语气,“老徐啊老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明知道那边局势紧张,你怎么可以把她放走呢!”
  徐以安语气很委屈,“她不让我跟着她。”
  “她不让你跟你就不跟啊!你怎么那么听话呢!!”季瑾溪扶着额角,直叹气,“老徐,你知道叶南枝当初怎么是追妻火葬场的吗?”
  “怎么追的?”
  “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死皮不要脸的追!”季瑾溪语气激动,“老徐,你要尽快找个机会,把当初分手的真正原因告诉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然后认真的表明你的心意。”
  “你切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端着了!千万不能把对她的关心和爱都藏在心里,你要放下自尊和身段,对她死缠烂打,用尽一切手段将她追回来。在追妻火葬场的时候,该哭就哭,该示弱就示弱,该说情话就情话。”
  顿了顿,季瑾溪压低声音,“如果这些办法都不管用的话,你就色.诱。反正她最馋你的身子~先把人哄到手,然后再抱着解释也不迟。”
  徐以安沉默片刻,坚定道,“我知道了,等忙完这阵,我就去死缠烂打的追她!”
  “孺子可教!”季瑾溪眉头一皱,“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听说那边的局势又恶化了。”
  徐以安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徐以安茫然地盯着屏幕。
  世界一片混乱,该去哪儿追妻火葬场呢。
  倏地,想到楚怀夕身上的那件防弹衣,她颤动的眸光渐渐定了下来。
  她知道她在哪儿了。
  她在纷争之处,在贫瘠之所。
  她们怀揣着各自的理想,在不同的领域,努力救助着战争中无辜又无助的平民。她相信,她们会一同见证这片土地迎来白鸽。
  等白鸽归来,我就追妻!
  躺在行军床上眯了不到两个小时,阳光刚冲破云层,远处便传来坦克碾压碎石的轰鸣声,徐以安迅速起身,简单洗漱后投入新一轮战斗。
  距离医院五公里的一栋四层建筑里,一群穿着防弹背心的人,同样也开始了忙碌。
  一楼工作室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沾满灰尘的卫星电话、相机、备用电池和七八台笔记本电脑。
  墙角的发电机持续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拄着拐杖的楚怀夕屁股刚落在窗边的小马扎上,便被同事们半拖半拽地拉到镜头前。
  “来!纪念我们又活了一天!”拿着相机的小张呲着一口大白牙,歪着脑袋调整角度。
  镜头里,几个灰头土脸,不怎么像记者的记者挤在弹痕累累的标志牌下,胸前的记者证和沾着尘土的防弹衣格外醒目。
  “夕姐,笑一个嘛!”
  楚怀夕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医疗帐篷所在的方向。
  “咔嚓”,特殊的瞬间定格在相纸上。
  同事们嬉笑着凑过来看照片,团队里最年轻的小王指着楚怀夕绷带上的血渍调侃,“夕姐这造型,眼眸里的忧伤,妥妥的灾难片女主啊。”
  “去你的!少幸灾乐祸!”楚怀夕伸手去够相机,却在照片里看见自己眼底未消散的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