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晨曦中的红日将她心中堵了许久的巨石彻底吞噬,她勾起唇角,“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赵思甜其实也有机会看到日出的…”楚怀夕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惋惜。
  徐以安抿了抿唇,语气认真,“虽然她再也看不到日出,但她为很多人守住了黎明。”
  在这场与黑暗的搏斗里,有人倒下,有人站起,但所幸,黎明终究还是来了。
  “徐以安…”
  “等结案后,我们再回家。”徐以安轻声答。
  不用说,徐以安也懂楚怀夕的欲言又止。
  赵思甜是个孤儿又是境外犯罪分子,所以大概率不会有人来这里认领她的尸首,而她的花蝴蝶是个善良的人、加上赵思甜曾救过她。所以她知道楚怀夕会留下来认领赵思甜的骨灰,她也知道,楚怀夕会将赵思甜和她妹妹葬在一起,她还知道,楚怀夕会在每年的忌日去看望她们。
  楚怀夕眯了眯眸,“你现在很懂我嘛~”
  徐以安眉眼含笑,嗓音温柔,“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懂你。”
  停了一下,她语气认真地问,“楚怀夕,我认为我们现在相爱刚刚好,你觉得呢?”
  楚怀夕心念一动,笑着撞了撞她的肩膀,娇嗔道,“有孩子在呢,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被拒绝的徐以安扁了扁嘴,“她才三岁。而且我说的是中国话,她个外国佬能听懂什么。”
  楚怀夕一噎,眉眼弯弯的,“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那就相爱吧,趁现在,相爱吧。”
  徐以安眸光一亮,“真的?你同意了?”
  “你猜?”楚怀夕蹭的一下跳上一旁的警车。
  徐以安懵了,皱着眉傻站在原地。
  半晌,她嘿嘿傻笑两声,冲着警车喊,“我猜到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了!”
  李队听到动静,走过来,揶揄,“谁答应要做你的女朋友了?小楚知道这事吗?”
  徐以安后知后觉的想起周围还有很多人,耳尖一烫,小声说,“她知道,她就是我女朋友。”
  “恭喜啊。”
  “谢谢。”
  清楚两人过往的李姐打心眼里替两人开心,语气温柔地说,“将来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邀请我,我可是你女朋友的救命恩人呢。”
  徐以安点头,“会的,到时候您坐主桌。”
  李队眸光一转,“小徐啊,我不太懂你们这种关系。所以我很好奇,你俩是谁娶谁嫁啊?”
  徐以安思忖片刻,“我娶她嫁。”
  “为什么?”
  “这个嘛…就…”徐以安难为情地咬住唇。
  躲在车门后面偷听的楚怀夕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压下快翘上天的嘴角,摆出一副臭脸,“徐以安,你给老娘滚上来!”
  徐以安哦哦两声,“来了来了。”
  李队看着徐以安的背影,忍俊不禁,“看来是我们小楚娶媳妇咯。”
  警车驶离时,楚怀夕回头望去,紧闭的铁门在晨光中依旧闪着冷光,而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此刻正依偎在医护人员怀里,露出安心的睡颜。
  徐以安盯着楚怀夕的侧脸看了许久,没有安慰她,只是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楚怀夕收回目光,靠在徐以安肩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97章 夏天的海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身穿一袭黑衣的徐以安和楚怀夕并肩站在两座相邻的墓碑前。
  崭新的墓碑上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只简单刻着“赵思甜”之墓,而旁边另一座稍显陈旧的墓碑上,“田恬”两个字在晨光中静默着。
  楚怀夕目光复杂地盯着墓碑上模糊的照片。
  那是她从赵思甜的遗物里找到的一张姐妹俩青年时期的合影,彼时的赵思甜眉眼间还带着未被生活磨蚀的青涩与笑意。
  而如今…
  楚怀夕敛起思绪,蹲下身,将一束白色的小雏菊放在赵思甜的墓前,“赵思甜,谢谢你在最后选择站在光的这边,谢谢你当年救了我。”
  顿了顿,她牵起一抹苦笑,“我们把你和你妹妹葬在一起,你应该很开心吧。”
  站在楚怀夕身后的徐以安微抿着唇线,静默地看着她。她知道,楚怀夕对赵思甜的情感远比同情更复杂,那是一种对被命运捉弄的遗憾,也是对人性在黑暗中挣扎后最终选择良善的唏嘘。
  良久,楚怀夕撑着膝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墓碑。随后蹲在地上,从包里拿出另一束黄色的向日葵,小心翼翼地摆好。
  楚怀夕看着墓碑上田恬干净的笑脸,想起她最后留给世界的那个绝望的眼神,喉咙倏地哽的发硬,滚了滚喉咙,“对不起,田恬。我不仅没能帮你讨回公道,也没能帮你留住姐姐…”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声的叹息。
  “我知道,这句对不起太轻了,轻得没有办法弥补任何伤害。”楚怀夕颤了颤眼睫,抬手擦去墓碑上的灰尘,“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的让‘田恬’少一点。”
  徐以安走过去,嗓音温柔而坚定,“她不会怪你的。楚怀夕,没有人可以怪你。”
  楚怀夕扭头看着徐以安,扁了扁嘴。
  徐以安蹲在楚怀夕身边,柔声说,“我相信她会在另一个世界拥有公平的对待,她会清白自在的活着。别难过,也别自责了,好不好?”
  “你说得对!”楚怀夕吸了吸鼻子,侧头看着徐以安,眸底仍有雾气,却多了几分释然,“田恬的悲剧会成为我心中永远的警铃,提醒着我在追寻正义的路上不能停歇。”
  徐以安抬起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的楚怀夕真棒啊!”
  两人在墓园里待了很久,直到刺眼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墓碑上,将冰冷的石头照得发烫。
  离开时,楚怀夕回头望了一眼。两座墓碑在向日葵和小雏菊的映衬下,显得没那么孤寂。
  她如释重负地长舒出一口气,握紧徐以安的手,语气轻快,“徐以安,我们回京北吧。”
  徐以安摇头,“回去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楚怀夕一愣,“去哪儿?”
  徐以安眯了眯眸,学楚怀夕,“你猜~”
  楚怀夕翻了个白眼,手暗暗使劲,生怕徐以安会像自己一样跑掉,“我猜你个头!”
  海城的夏天带着灼人的热气,阳光在海面碎成万千金箔,随着波浪起伏闪烁。
  楚怀夕靠在轮渡的金属栏杆上,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拂过,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
  她歪着头,直勾勾盯着徐以安的背影。
  那人正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扬起,像一只即将展翅的蝶。
  这是她第二次见徐以安穿裙子。
  她的心跳还是像第一次一样没出息。
  “喂,徐以安!”楚怀夕扬声喊,指尖敲了敲栏杆,“你为什么要把我骗上轮渡?”
  徐以安转回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底映着碧海蓝天。她走近几步,将一瓶冰镇橙汁塞进楚怀夕手里,瓶身的凉意瞬间驱散了些许暑气。
  “上次你请我看冬天的海,这次我带你看夏天的。”徐以安指了指远处跃出水面的海豚,“你没有发现,夏天的轮渡上有不同的风景嘛。”
  楚怀夕嗯了一声,拧开瓶盖喝了口橙汁,视线追着海豚的身影,唇角不自觉上扬,“两年没见你的变化真的好大。你居然主动穿裙子,而且还让我喝冰镇饮料。”
  徐以安想也不想地接话,“我说过,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楚怀夕眉梢一挑,“是吗?”
  徐以安怔了下,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我的这个观点不够严谨。经过实践,我发现,我喜欢你这件事是一成不变的。”
  “咦!好油腻~”楚怀夕垂眸盯着徐以安被海风撩起的裙摆,笑意从眼角跑出来,“不过我喜欢你穿裙子的样子,以后可以经常穿哦。”
  徐以安唇角的弧度愈发深,轻声喃喃,“好像我三次穿裙子,都是因为你…”
  楚怀夕愣了愣,“三次?不是两次吗?”
  徐以安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但她并不想再打着为楚怀夕好的名义,隐瞒她任何事情。
  因为在彻底失去楚怀夕之后,她才明白,爱不是善意的谎言,不是护她周全,而是敞开,互相敞开心魂,不留余地的敞开。
  她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手指蜷了蜷,“决定离开的那天晚上,我穿上了那件黑裙子…”
  楚怀夕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徐以安,想起她绝望自杀的事,心口蓦地肿胀酸涩。
  她们在爱里把彼此推成了孤岛,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爱应该是披荆斩棘地成为对方的灯塔。
  她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止不住某种像缺氧的窒疼感包裹住整颗心脏。
  时至今日,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徐以安自杀的事实,没有办法原谅自以为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