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本来是一件处理得没有错漏的事情,十余年来她虽怀疑过仍有知情人,却也一一清除了,眼看着皇帝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为何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云纵的遗孤?
  这老天仿佛专门和她对着干,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己称心如意。
  “娘娘!娘娘莫急!”张殿直被抓得一痛,狠狠蹙眉,便赶紧将她的手掰开,“眼下不能自乱阵脚,她无非是看着官家如今清醒了,想要借此倒查……如今长公主就盯着您,盼着您出错啊。”
  “那、那如今该怎么办?沈阔这个不中用的废物!死了、死了正好……”
  “明日秋闱放榜,谁会去理会一桩太医旧案?娘娘且放宽心,只要待二哥儿成事了,管她是谁的遗孤,生死不都在您言语之间?”
  逼着自己呼吸了一番,桑盼终于将气息调整顺畅,也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是啊,只要掌权,就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她了!
  “线香快用完了,送东西的怎么这几日都没有动静?”她抬手抵住额头,声音粗哑了许多,问。
  听她提及此事,张殿直面色不太好看,踌躇了许久,才道:“江宁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没有货源,大半的东西喂给药人,都失败了,娘娘如今要加大剂量,可略有不慎就要伤及根本,不能不谨慎啊……”
  “还没有动静?”桑盼痛苦地捂住额头,惨叫了一声,“三百余斤就打了水漂?他虽死了,可也要给我个说法才对、他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已经差人秘密去了,娘娘,”张殿直越看越觉得心疼,揽过她给她揉起脑袋,“莫急、莫急……”她说着,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泪水也顺着眼眶滑落到桑盼凌乱的发间。
  倒在她怀中,桑盼紧紧攥着身下锦被,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这么疲累过,自己努力做了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
  可这条路走了太长太远了,早已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
  最后一丝话音落在房中,引来一阵冗长的沉默。
  无论是屋内听着的,还是屋外听着的,都一时间未能开口回应。
  “故而,”良久,李繁漪终于开口,这一阵的沉默,也足以让她理清脑中各种分散细碎的思绪了,“你觉得继后当年滑胎一案另有隐情?”
  “准确说来,是逼我父亲死的缘由恐怕并非只是滑胎之事。”沈阔对她那句撕心裂肺的话,仍旧刻骨。
  一句“不管贵妃滑胎与否,他都活不了”,彻底让顾云篱醒悟过来,为何桑氏近些年来不遗余力肃清旧案的涉事之人?恐怕便是害怕再有人发现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今春,郑鸿楷一纸上书呈于中书,叩请官家重开旧案,然而不过三日便暴毙于府中。”李繁漪摸了摸下巴,“彼时便察觉此事有蹊跷,他死得太突兀,但,又找不到证据,原来……”
  她抬起眸子,眼中的光亮得有些吓人,顾云篱一瞬间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李繁漪眼中的意味。
  可方才的那一刹那,她有一瞬懂了,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烛火,宛如一簇黑夜之中的野火,熊熊燃烧着,有侵吞一切之势——那是名为野心的东西。
  猛地,她打了个寒战。
  “一桩旧案错判,未必能撼动她,”她直视上自己,“但她若有别的秘密,那便是另一说了。”
  如若此事能成,不论右相还是左相的势力,都足以被狠狠削弱一番。
  “顾娘子,你想查旧案,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第169章 深埋在灵魂处的惶惶只有靠肌肤相亲才能缓解
  林慕禾与清霜摆弄许久,终于亲手做出一碗卖相精致的粥,她没有提及方才的事情,只是将粥端来,一勺一勺喂给顾云篱。
  米粥清甜,红枣与枸杞点缀,甜味恰到好处,但顾云篱刚刚苏醒,胃口有限,吃了大半碗,还是吃不下了。
  林慕禾索性将剩下的那点喝尽。
  看着她舀起一勺一勺甜粥,用着自己方才用得勺子,顾云篱忍不住有些口干,轻巧地移开目光。
  “还饿吗?”她还是察觉了自己的目光,侧头看过来,问。
  “不、我饱了……粥很好喝。”重新看回来,顾云篱眼神闪烁一番,却情不自禁地停在她濡湿泛着光泽的嘴唇上。
  笑了笑,林慕禾将粥碗搁在一旁桌上,摆弄着拿出药膏与棉团:“该给你换药了。”
  顾云篱乖乖躺好,余光情不自禁黏在她脸颊上,看着她轻轻将自己的中衣袖口拢了上去,用棉团蘸了药水,垂头细细为她重新清理伤口。
  细细的扎痛的从手臂传来,让顾云篱更清醒了几分。
  她不由得忆起方才那个地狱般的梦境,那一个个从火海之中起身,催促她回到人间的身影、声音。
  将一切都坦露出来的感受并不好受,就好似将陈旧的伤口再次划开,任经年的血液再次流淌,重新痛苦一遍。
  但,也并不完全痛苦——起码这痛苦能让她更加清醒,提醒她滔天的仇怨还未明了,更加坚定要推翻一切的决心。
  命运将至亲从她身边掳走,令她前半生沉浸在仇恨的烈火与痛苦之中,不得解脱。
  但幸而,这天道尚且不算无情,让她历经千难万险,也将那个值得她付出真心的人,一步步托举到她眼前。
  “呼呼,”看着她因为自己的动作颤抖了一下,林慕禾连忙给她吹了吹,“乳娘先前和我说,伤口……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棉团,看着顾云篱的神色:“还疼吗?”
  顾云篱轻缓地眨眼,看着她谨慎纠结在一起的手指,声音忽然有些喑哑:“不疼了。”
  但手臂上那红红的印记,至今看着都觉得心惊,又怎会不痛?
  眉梢轻蹙,林慕禾默下来,之间轻轻蒯了一块药膏,眼眶又有些红了:“怎么会不疼?”
  清凉的药膏在指尖被温好,她仔细斟酌的指尖考量着该使用着怎样的力度为她上药。
  不知从哪一点、哪一刻开始,她垂头认真看着,没有看见顾云篱愈加浓郁的眸色。
  带着温热温度的药膏终于轻轻涂抹在那红红的烧灼伤口上,药性清凉,还有些微刺激,在触及皮肤的那一刹那,顾云篱毫无防备地轻轻一颤,打了个激灵。
  林慕禾手指一抖,急忙收手,仰起头,正要开口抱歉,却冷不防对上了她浓稠墨黑般的眼,和有些混沌的眸色。
  她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了?迟钝地眨了眨眼,林慕禾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来自眼前人轻薄却滚烫的吐息。
  目光情不自禁放在顾云篱微微张翕的嘴唇,她呆了呆,一股莫名难言的情愫从丹田游动,不可控地爬上大脑。
  皮肉骨骼,此刻化为了最勾人堕落的一抹艳色,从顾云篱嘴角化开,攀升到她耳后。
  她看见顾云篱眼睫的一下不可控、神经性反应般的颤动。
  都是饮食男女,食色性也,压抑的情绪似乎在某一处奇妙的地方得以释放,林慕禾眸色只迷蒙了一瞬,便感受到身前人忽然又靠近了一些。
  棉团忽然跌落在地,连带着还有青色的瓷釉小药罐,一齐“骨碌碌”地滑落。
  她没有防备,眼睑上忽然被轻轻一啄。
  顾云篱唇瓣冰凉,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点,随后稍稍退开些许,纠结又难挨的眼神看过来,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真的不疼了。”她声音哑得不像话,另一只手撑在林慕禾身前,将林慕禾的一角衣衫压住,再往后退不开,往前,刚好与她贴得更近。
  攥着她受伤那只手的衣角越来越紧,林慕禾眨了眨眼,忽然也向上凑了上去。
  于是衣衫摩擦,发出一阵低却清晰的窸窣声,紧接着,便被有些纷乱的呼吸声压了过去。
  也分不清是谁最后主动上前了一步,也不知为何忽然便生出了这样想要亲吻的欲/望。
  可供手臂撑住的地方不多,身前人十分周到,轻轻攀住林慕禾的手腕,不让她失去着力点下坠。
  稀薄到几乎不可闻的药香与新浸染的皂角香、药膏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似乎深埋在灵魂处的惶惶只有靠肌/肤相亲才能缓解,萦绕在侧的焦虑成为这场亲吻最强效的催化剂,不停催促着彼此贴得更近。
  但亲吻却也浅尝即止,顾云篱不知道该怎么亲吻,只知道轻轻啄弄她柔软温热的唇瓣,动作青涩地像是在食不知味地啃食,同样的,林慕禾亦不知道,只是迷蒙地在心底想,她的嘴唇好凉。
  于是,源自自己嘴唇的温度被她不遗余力地渡到身前人的嘴唇上,她尝试着回应,呼吸乱得不像话,但那该有的赧然却在此时迟迟不到,只有顾云篱轻柔的衣衫被她绞在手掌心,碾磨地几乎快没了形状。
  牙齿轻轻磕碰在一起,两人俱是一怔,随即看着对方眼底漾着水光的笑意,都轻轻笑了笑,亲吻没有停止,反而在这相视一笑中更进一步——顾云篱天资聪颖,似乎在这些事情上也能通过反复而获得一丝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