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金绿交织的原野之上,数十匹马争先恐后地奔驰,黄沙与草野乱飞,身后追兵高喝声一声声刺激着耳膜,林慕禾不敢回头,只能拼尽全力地催马。
  只盼顾云篱她们能等得及自己,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东行,就是东行营,”随枝的声音还在身后,“娘子去东行营后,就会减少他们的怀疑,你先走,我们来断后!”
  语罢,不等林慕禾反应,随枝用力一扯缰绳,将整个马头调转,身后的几人也纷纷四散开来。
  此时此刻再去纠结谁来引开追兵,已经没有意义,林慕禾面上闪过了一瞬的悲色,下一秒,便狠狠皱紧了眉头,朝东南方去!
  头顶盘旋着不知情况的飞鸟,一阵阵长鸣,没有情感的雀瞳中,倒映着原野上移动的人影,呈分散的“瓜”字型各自奔逃,禁军二十余人也各自分开,紧紧追在其后。
  “小娘子,你现在若停下,还能免受些许皮肉之苦!”身后三个禁军的高喝声刺激着耳膜,林慕禾充耳不闻,只管前行,只庆幸他们没能随身带着箭矢,否则在这一望无际毫无遮蔽的原野之*上,自己只有一箭被人射死的宿命。
  可即使没有带箭矢,这群常年御马的人也比自己马术精湛,虽拉开了距离,但随时都有追上来的风险,且不说他们见自己并不听劝,更有抽出长刀,想要直接将自己斩立决的。
  自己还有六发箭矢,只要能中三个,就可以解除危机。
  如此想着,林慕禾再次将弩箭抬出,飞身朝后猛地一射!
  “乒乓”一声,那禁军额角动弹得飞快,惊险地挡过一箭。
  发箭之人咬了咬牙,丝毫没有停顿,再次上箭,朝后又是一箭!
  “呃啊!!”刚挡下一箭,反应还未及的人惨叫一声,轰然摔下马去,他身后的人急急勒马防止再有被绊倒的惨剧发生,而另一梭箭矢再次射来,他毫无防备,右肩挨了一箭,只能停下。
  “一群废物!”仅剩的那个咬着牙,挥刀便将林慕禾再次射来的几支箭矢弹飞,到此时,已再无东西可用了。
  她躲避不及,刀锋狠狠擦过手臂,登时,云锦的衣料被利刃割破,鲜血登时涌出,将衣衫濡湿。
  林慕禾喉间发紧,只得继续催马,可那禁军眼见越追越近,离自己只差一步之遥——
  “站住!前方何人!”快有人高的青纱帐中,策马走出来一个身披盔甲的士兵,他手拿长枪,一下子逼停了二人。
  “吁——!”慌忙勒马,林慕禾险险停下,那身后的禁军也停了下来。
  “围猎期间禁止通行,你们是谁?竟敢违令!”看盔甲制式,这应当便是东行营中外出巡视的士兵了。
  林慕禾刚要开口,身后的那个禁军却贼喊捉贼起来:“小兄弟,我乃大内禁军,随行官家仪仗!这女人的同党刺伤官家,携着官家玉印奔逃,我等奉命捉拿还被她弄伤,还望小兄弟莫怪!”
  “胡言乱语!”林慕禾急忙喝止,“二皇子与皇后谋反,斩杀内侍,我身携右相交予我的官家玉印!见此如见君!你信我还是信他一口胡言?!”
  “你一个女子,为何将东西交予你?小兄弟别听她胡搅蛮缠!”
  那巡防士兵一噎,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了。
  林慕禾一咬牙:“既如此,不如去东行营说个明白!”
  士兵一想,正是如此,便道:“既然不明真假,那就去行营一辩吧!”
  只见那禁军面色一黑,趁他扭头说话的功夫,提刀便砍了过来!
  士兵惨叫一声,愕然转头,这时该明白不该明白的都了然,他方才拔刀,与这人搏斗起来:“你、你快去!!”
  不必他说,林慕禾也已奋力抽打马尾,再次行进。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后面又有一批追来的禁军。
  她颠簸得五脏六腑快要移位,宛若催命的擂鼓声,林慕禾手心里早已鲜血淋漓。皇帝玉印就在前胸放着,此时宛如滚烫的烧炭,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身后的马蹄声愈加鲜明,她原本盘得整齐的发髻也因一路颠簸散落,钗环早在路上不知掉去了哪里,发丝飞扬,心底的绝望正成倍地攀升。
  还未到东行营,顾云篱她们还在等着自己——
  忽而,一片黑色的鸦羽飘落于眼前,一声难听的乌鸦鸣叫声自头顶响起,林慕禾闻声仰头,却见一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乌鸦正盘旋在自己的头顶。
  林慕禾一时间忘记了手臂传来的疼痛,瞳孔骤缩。
  凌空之中射来一只短镖,擦着她耳畔的发丝而过,生生削断了她一截头发,被割断的发丝垂落的刹那间,身后猛然响起一道血肉绽裂之声。
  重物落地的声音扑通一声传来,林慕禾的五感方才在此归位。
  她猛然抬头,却见前方,不知何时奔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女子一身暗紫的短衫,正于马上疾驰,她手做捏月状,方才那只短镖,正自她手中飞出,而后还有一人,一身灰扑扑衣衫,胡子拉碴,头发胡乱梳着,脸上还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这是谁?又是敌是友?
  第220章 “我恨娘娘入骨,娘娘岂不知?”
  林慕禾脑袋发白,身后禁军虽死,也不敢松懈,且不说后面还有更多的追兵。
  可那紫衣女子却险险在自己身边勒马停下,凝眸看她,开口时,竟然令林慕禾感到了几分熟悉之感。
  “林二娘子,看你见明,我心甚慰。”她笑了笑,身后那人也追上来,在自己身边停下。
  “你便是云篱那丫头信里的……”那人扬眉,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闭上嘴!”这紫衣女子喝了一声。
  话音一落,林慕禾便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了这人是谁。
  “常、常娘子?!”她面色一怔,声音之中带着丝不可思议。
  “不是寒暄的时候,”常焕依一笑,拍拍她,又瞥见她手臂上的伤口,“我们只有这些人,大军未至,只能帮你拦住前面的人,你且去,不要回头,将东行营的兵力调来!”
  没顾上了解常焕依口中的大军未至究竟是什么,林慕禾身下马儿便被那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一拍屁股,受惊扬起前蹄!
  “小妮子,快去吧!”他哈哈笑了一声,不等林慕禾回头,那马便发疯似的蹿了出去!
  *
  官舍内,血腥味弥漫,李淮颂双目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看着已无声息的李准,机械地喃喃着:“都怨你、都是你的错……若你立我为储,就、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血液从李准趴着的脑袋下漫出,渐渐的,将李淮颂身上的衣料染湿。
  见他这个疯样,桑盼咬了咬牙,暗骂了句都是不中用的东西,便附身要从他手里把那玉玺抢来。
  见状,李繁漪趁势喝道:“今日二皇子弑君弑父,几位都是见证,你们还想效忠他?”
  “李繁漪!你休要妖言惑众!”
  “你们看见这样的事情,就算他之后登基为帝,就会放过你们?你们都要被赐死!”李繁漪丝毫不理,还在大声说着。
  那几个禁军已经动摇,互相看了几眼,一时间踌躇不定。
  “你们若能衷心办事,今日事情一字不漏,自然有千百份好处等着你们,既已上了船,再下去,日后不还是谋反之罪!”桑盼冷笑了一声,竟就着李繁漪的逻辑,反击了回去。
  这群禁军一时间两难。
  “诸位,好好想想吧!”李繁漪再次大喊,“此时悔悟还不迟!”
  “多嘴!”被挑衅到极致的桑盼再也忍不住,抽起一旁禁军腰间的刀,哗啦一声拿在了手里。
  “既然学不会闭嘴,那就让你们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举着手中的刀,四下看去,最终,锁定在顾云篱身上,“你最该先受死!”
  打磨极致的刀身泛着寒光,在场没人敢阻拦她,就见她挥刀,要砍向顾云篱。
  眼皮与额角抽动飞快,顾云篱两腮被咬牙咬得泛酸,清霜的疾呼响彻在前:“不行,姐姐!!!”
  手中袖剑蓄势待发,她一凝视,可身前的桑盼却忽然浑身一颤,手中刀一松,“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呃……啊啊啊啊!”她像是突发恶疾,忽然抱住自己的肚子,疼得大吼起来,面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宛如恶鬼罗刹。
  一旁禁军还未反应过来,还在愣神,见此机会,顾云篱飞快将袖剑从掌心抽出,略过李淮颂,飞快地横在桑盼脖颈之间。
  那人疼得惨叫,可目光的恨意却清晰,被顾云篱被迫抬着下巴站起,眼神阴冷得快叫人打寒战。
  “还不收刀!”顾云篱怒喝,袖剑没有丝毫怜惜,锐利的锋芒很快便在桑盼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血迹蜿蜒而下,“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这一刹分神,清霜与顾云篱配合极好,在桑盼被挟住的瞬间,清霜手中的剑陡然被她反转,迅速反握,后腿重重向后一踢,身后拿刀挟制着李繁漪的禁军一个不查,手中的长刀应声落地,他惊觉,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便要低身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