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车堵在桥上,一向还算耐心到薛棠舟,也变得有些烦,可能是天气越来越热了。薛棠舟按下车窗,海风里夹杂着热意,快要把人包裹起来。但是从对向马路骑来的身影,也变得真切。
  朝气的脸,越过一盏一盏的夜灯,风吹起她的衣摆。
  “嗨!”倒是陆烬先发现薛棠舟,捏了车刹,单脚撑地,隔着车流朝薛棠舟摆手。她指了指自己的方向,做了个转弯的手势,又指了指薛棠舟下桥后的马路。薛棠舟明白她的意思,她们桥下汇合。
  “陆烬,到家了吗?”裴秀发来消息。
  “还没,路上碰到老薛,在桥下等她。”
  “你跟她倒是关系不错。”
  “嘿嘿。”
  薛棠舟车拐到桥下的马路,就看到站在路灯下咬烤串的陆烬,烤串也来自于她身边的烧烤摊。
  “你要吃点吗?”手油乎乎的陆烬,伸来一把烤串。
  薛棠舟蹙着眉,看了眼摊主,以及不算干净的烧烤架,终于还是没能打败洁癖。她说:“你吃吧。”
  陆烬:“真的好吃。”
  “考得怎么样?”
  陆烬眉飞色舞,成绩先写在脸上了:“成绩被屏蔽了,刚才江城大学给我打电话了。”
  “真厉害。”
  “嘿嘿。”陆烬跑到不远处,用水冲洗了手。才回来接着说,“我没你微信,本来想在微信上告诉你。”
  薛棠舟打开自己的好友二维码:“扫吧。”
  “哇,你的头像构图真不错,是你自己拍的吗?”
  “嗯。”
  薛棠舟的头像是江城夜景,霓虹灯、高大的建筑、深邃的海面。
  “好啦,我先走了。”陆烬脚踢踏板,“我两个车轮,开不过你四个车轮的。”
  薛棠舟发现剩下的路程,变得没有那么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堵车缓解了。
  填报志愿后,陆烬跟郑桐还有其他几个朋友,外加两个家长,出国玩了一趟。郑桐跟家人商量以后,决定还是不复读了,在本地读大学。旅行结束后,郑桐去表姐的公司实习,陆烬继续做家教。
  “老薛,最近的小孩还真不好带。”自从加了薛棠舟的微信,陆烬不间断地会找她分享日常。
  “。”
  “叫姐。”
  陆烬按下语音,嘴唇贴近麦克风,捏着嗓子,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
  对面没反应。
  然后陆烬又喊了一遍,这次发过去,显示是消息已被拒收。
  又被屏蔽了。
  好气。
  陆烬给薛棠舟发短信:“什么时候拉我出来?”
  “别吵,晚上。”
  家教完回家,陆烬感觉自己已经失去全部的力气,瘫在沙发上,给薛棠舟的微信发过去一个句号,没再显示被拒收,又被她拉出来了。
  “姐,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吃吗?我现在不想动脑子了。”
  “我在下面条,你要过来吃吗?”
  “好耶。”
  陆烬高兴地跑到对面,敲了敲门,薛棠舟似乎刚洗完澡,长发披散在肩头,微微湿润,穿着非常轻薄的睡裙。
  陆烬突然感到害羞,站在门口好几秒没动。
  薛棠舟已经转过身,但也感觉到陆烬没进来,说:“玄关有新拖鞋,你换上吧。”
  “哦,好。”陆烬慢慢吞吞地换拖鞋。
  她左右看了看,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薛棠舟家里。
  “你去客厅坐着,一会我就端过来。”
  “要我做点什么吗?”
  薛棠舟感到奇怪,回过头,看着静静站着的陆烬,说:“你怎么变得这么乖。”
  第 4 章
  陆烬:“因为这是你的地盘。”
  薛棠舟:“那你小心点,你脚边我安了地雷。”
  “嗨!”陆烬做了个起跳的姿势,表示自己正在避开地雷。薛棠舟笑了笑,继续走进厨房煮面了。
  陆烬走到厨房门口:“真不需要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你又不会做饭。”
  “谁说的,我可以学。”
  “现在没什么要做的,去客厅里呆着等着吃吧。你要实在饿了,电视机柜旁有零食篮。”
  “不,我要留着肚子,好好享用大餐。”
  退到客厅以后,陆烬还是去扒拉了一下零食篮,她发现薛棠舟居然把无糖饼干、袋装水果叫做零食,实在……实在……非常符合她的人设!
  薛棠舟把面条端了上来,陆烬也帮着端了一下,可能是太饿了,即便是清水面条,她也吃完了,还把面汤喝了。
  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陆烬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哇,你的沙发好软。”
  “嗯,你在上面睡吧。”
  “还真可以。”陆烬说,“干脆我今天睡你家沙发。”
  “什么癖好?自己有家不回,有床不睡。”
  陆烬:“我家就我一个人,孤单。”
  “之前不孤单了?”
  “我睡着了。”
  “那怎么还说话?”
  “说梦话呢。”
  薛棠舟起身收拾碗筷,陆烬见到了,从沙发上起来:“我来收拾。”
  “不是睡了吗?”
  “梦游呢。”陆烬闭着眼睛,摸到桌边,“你去休息吧,我来洗碗。”
  “你睁开眼睛,别把碗筷给打碎了。”
  陆烬把眼睛睁开,收拾碗筷,边念叨:“特殊技能发动,睁着眼睛梦游。”
  这小鬼。
  薛棠舟没有抢着收拾,说:“厨房里有洗碗机,会用吗?”
  “当然。”
  于是,薛棠舟便放手让陆烬做了,她做饭,陆烬洗碗,很公平。
  洗好碗筷,再落到架子上晾晒,陆烬准备离开厨房,又觉得厨台上有些水渍,拿厨房里的纸巾擦了擦,才满意地离开厨房。薛棠舟不在客厅里,陆烬找了一圈,看到阳台有火光,才走过去拉阳台的玻璃门。
  薛棠舟纤长的手指夹着烟,烟雾在她指间缭绕,另外一只手环着腰,望着窗外出神。
  “你也抽烟?”陆烬问道。
  “也?”
  “嗯啊,”陆烬说,“我碰到做不出来的题目的时候,也会抽两根。”
  薛棠舟上下打量她:“小孩抽什么烟。”
  “我成年了。”
  “那也是小朋友。”
  “你多大啊?天天这么老气横秋的。”
  薛棠舟傲娇地转过头,唇咬着香烟滤嘴:“不告诉你。”
  也像陆烬这样说话。
  陆烬合上玻璃门,说:“给我来一根。”
  “不给。”
  “那我下楼买。”
  在小朋友要求抽一根,和很有可能抽一盒的选择上,薛棠舟选择退让。给她递了一根,说:“就这一根。”
  “ok,我又不是烟鬼。”
  窗户打开了,外面的夏风吹进来,陆烬用手拢着打火机飘摇的火焰,燃着香烟,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你平时没少抽烟吧?”看她样子,还怪熟练。
  “五月中旬抽得多,因为要高考,高考结束后就抽得少了。”
  “你大学学医,课多,压力也会有些。你少抽点。”
  陆烬:“那你抽得多吗?”
  这小孩,倒是挺会反问。薛棠舟确实抽得很凶,从什么时候开始?初中那一天,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爸妈一反常态,不再上桌子就吵架,妈给她夹糖醋排骨,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你希望跟谁一起生活?”
  糖醋排骨没入味,但薛棠舟还是把它吃下去了。
  “我希望跟你一起生活,你愿意抚养我吗?”薛棠舟问得很犀利。
  果然,她妈面露难色,她爸眉头扬了扬,似乎正中他下怀了。
  他们谁都不愿意抚养她。
  晚上,他们要继续谈离婚的事,她爸给了她十块钱,说:“去,给我买包烟。”
  她爸妈都是烟鬼,经常支使她,让她去买烟。平时给他们买了烟,薛棠舟会退回自己的房间,她讨厌烟味,也不希望自己患上肺癌。但是那一天,她买了烟,在回来的路上就把烟盒拆开了,一边走一边抽,然后走到自家门口,听到爸妈在里面争吵。
  “凭什么让薛棠舟跟我,她跟你姓又不跟我姓!”
  “她说了想跟你!你还是不是她亲妈,从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你不心疼?”
  “你还是她亲爹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有别的女的,你想跟人生儿子!”
  “你又好到哪里去,天天跟你那领导眉来眼去!你就怕带着薛棠舟,耽误找新人!”
  ……
  没人要她。
  那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薛棠舟没哭,坐在家门口的上楼梯,抽着一根又一根的烟,脚边是散落的烟头,阳光逐渐消失,阴影一寸一寸地侵蚀。然后,她整个人就在黑暗里了。
  后来,又戒烟过几次,但一面临升学压力,就职压力,就忍不住抽烟。最近压力大,更是抽烟抽得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