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把这袋递给奚然。
  奚然接过:“嗯?”
  她想了想,没能对上人,因为手机一直在开机状态,需要联系可以通过微信。
  “给我的,”奚然疑惑眨眼:“是谁?”
  丛宜在这方面有莫名其妙的直觉,她几乎不需要听,心里就冷冰冰的出现了一个名字。
  “沈言。”那女生说,“说周末休息想来找你玩,还知道你室友诶,我说你去了医院,她还问我是哪个医院呢。”
  “你说了?”
  “我不知道啊。”
  奚然说:“别理她,神经。”
  她把那袋零食递回去:“你们吃了吧,我看着就糟心。”
  那女生也不拒绝,接了回去,竟然笑了:“嗯,看来她在你心里评价还挺高的。”
  奚然可是她们系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即便面上对人微笑,心里也是查无此人,不说人好坏,也很少说人坏话。
  她拧开锁迈进寝室。
  丛宜比她停顿得更久一点,目光几乎凝成一种实质,但空荡荡的,不知道要落在哪里。
  奚然没感觉,只是拿掉包挂在柜子里,然后大咧咧坐在椅子上,觉得这一天还真是辛苦她了——
  “丛宜,我先去洗澡可以吗?”
  丛宜才回过神来一般,她走进寝室,把门关上,借此得到一些慰藉。
  沈言已经从奚然的生活中滚蛋了,目前她在奚然身边。
  但对奚然微笑是刻在她神经里的反应。这反应深刻到哪怕是不能呼吸了,再感触到奚然的那一刻,神经仍能尽力牵扯肌肉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说:“嗯,你先洗。”
  奚然拿好东西钻进浴室。
  细密的水声响起,而后才是氤氲的热气和奚然一般的香味。
  浓郁而专一。
  丛宜目光落在床角上系着的香包——
  她记得,没有烧到失智,只是那时候有点忘了,只当奚然仍旧在她可遇不可求的位置上。
  自从那一天起,她一直想要和奚然认识,想要像她别的朋友那样可以轻易站在她身边,同她说笑玩闹,当时的心愿是成为朋友就足够。可是每一句练习——
  “奚然你好,我是丛宜,不知道你还记不得我。”
  连呼吸都生涩到开不了口,她只能怔怔的,看着奚然从她身边走过。
  她身边经常是沈言,然后才是别的人。沈言会搂住奚然的肩膀,行为上充分彰显的占有欲,她那个时候看不懂,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不舒服。
  分不清缘由的不舒服。
  后来才知道,才确定,在奚然和沈言的情况曝出之后,她才品味出这些不舒服蕴藏着的真实内情。
  奚然当年转学后,丛宜打翘过课去找她,陌生的城市和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钱,她转了几趟公交,在傍晚时候才到奚然高中门口。
  她问门卫,可以帮她找一下奚然吗?
  可是七中对奚然来说回忆太不美好,她只说她是七中的学生,没有说名字,奚然不愿意见她。
  但即便说了名字,也是无用功。
  奚然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在校门口待到晚自修,在人群熙熙攘攘间看见奚然。
  被簇拥着的女孩,苦学一天的疲乏在她身上并不明显,和好友说说笑笑时眉眼弯弯,目光澄澈明净,那所学校灰白的校服,她看上去干净纯粹、书卷气浓重——
  我也许代表了一个污点。
  丛宜想。
  不是也许,她是七中的人,她就是一个污点。
  那瞬间丛宜几乎恐惧起来,前所未有,连呼吸都要暂停,原地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上了电线杆。
  她蹲下身,不想让奚然看到自己。
  梦魇一样的经历已经过去,那晚之后,她想,她总能以其他身份走进奚然的世界的。
  丛宜把香包放在床头,枕头边上、贴近墙角的地方。
  一睁眼,就能感知到的存在。
  ***
  周日早晨,新鲜的土壤气息,是阵雨过后湿润潮湿的空气。
  凌晨下了一场雨,来去无声,奚然早起时有些感伤——因为昨天才洗的衣服都被淋湿了,总有这么几天的天气抽风了似的。
  丛宜已然先把她们昨夜晾在外面的衣服收进来,她对着明显苦恼头疼的奚然说:“我帮你洗?”
  当然被拒绝了。
  奚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贴身的东西。
  两人各自重新洗了一遍。
  直到下午,又是一副不会下雨的样子,和昨天充满欺骗性的阳光一样。
  天气多变至此,奚然决定这两天都先将衣服晾在室内。
  安静的空间里手机嗡嗡作响,奚然从老师令人生困的调调中垂眼,暂停视频。
  是张欣雨的来电。
  按理来说,她和她男朋友在逛街,有事情分享会发微信。和奚然熟的人都知道她不太接电话,尝尝摁静音,直到对方再次拨打,久而久之几乎没有急事不会打奚然电话。
  所以奚然接通了电话。
  对方是哭着的,背景音乐是浪漫的钢琴曲,她呜咽得很可怜。
  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体面全无的当街大吵了一架,张欣雨觉得丢脸,她即便偶尔口嗨说换一个,却也没有真的想要换一个。
  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她竭力压下的哭腔,安抚能力为零的奚然张了张嘴:“你别、别哭。”
  丛宜也在听。
  张欣雨哽咽:“你能来……陪陪我吗?”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带上丛宜好不好。”
  “好,”奚然说,“你定位给我,我去找你。”
  张欣雨发来了定位,语音却未断:“呜呜呜,你要吃草莓蛋糕吗,这家真的还不错。”
  奚然哭笑不得:“那你给我点一个吧。”
  “饮料要吗,有咖啡橙汁和奶茶,不过他们家奶茶一般。”
  看来是常客了,奚然说:“香草拿铁。”
  “等你哦。”
  电话挂断之后,奚然就起身准备出发。
  张欣雨是她在这所大学为数不多的朋友,自从高中之后,她就开始用冷漠而锐利的皮囊保护自己。
  张欣雨是个粘人的好朋友,虽然烦的时候很烦,但是安静的时候更是安静,也不在意奚然时常轮回一般的信息。
  她说,“能在你的好友列表,就是我的无上光荣了。”
  虽然有甜言蜜语的成分在,但奚然感觉张欣雨和很多人对她的感觉不太一样,仿佛仅仅需要她存在就好。
  奚然换了套浅蓝的运动套装——
  她套装很多,省事又很百搭。
  头发乱糟糟绑着也没再整理。
  丛宜大概听出了一些内容,知道自己去并不合适,看她匆匆忙忙带上小包挂上口罩,开门还记得回身跟她打招呼:“丛宜,我出去一趟,今天吃药你别忘了。”
  丛宜说:“嗯,有事需要我帮忙的话,给我打电话。”
  奚然说:“好。”
  而后烟尘散在门后。
  丛宜想,奚然需要有朋友。
  任何人走进她心底,都会被她很好、很珍视地对待的。
  第 10 章
  张欣雨在咖啡厅等了十几分钟,奚然赶到的时候她看上去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在刷搞笑视频,边笑边擦眼泪。
  眼泡稍稍肿着,鼻头很红——
  她是可爱类型的长相,圆脸、杏仁眼,男生缘一直很好,性格也跳脱搞笑,对周围一切事物接受度良好。
  奚然看她这样,坐在她身边时,歪头,神情有些无奈:“你?”这就好了?
  当然没有,只是看见熟人才又有伤心的感觉,哪怕奚然都没说“你没事吧”,那条眼泪也唰得一下就流过脸颊。
  张欣雨拿餐巾纸摁掉,小心翼翼的,生怕擦花今天的妆。
  她大吐苦水:“我都没有嫌弃他没有时间陪我,他竟然觉得陪我逛街是很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就是下雨嘛,那约会不就是应该风雨无阻的嘛。”
  “啊——”张欣雨小声嚎啕,越想越丢脸,“但我竟然还是有点舍不得,我还跟他说别分手好不好,我好丢人啊。”
  奚然:“……”她真的不太会安慰人。
  她拍拍张欣雨的背,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你上次加的那个滑板社学长,还有联系吗?”
  张欣雨说:“有的。”
  竟然有点出乎奚然的意料,她听见张欣雨抽抽噎噎,“他不回我的时候,我就找那个学长聊,总有一个能回我吧。”
  奚然:“……哇,挺好。”
  她现在知道黔驴技穷具体该怎么写了。
  张欣雨给奚然晃晃自己的手机界面:“你看那个学长还安慰我,让我别难过。”
  奚然想了想:“眼睛都肿了,明天会没有双眼皮的。”
  张欣雨觉得非常有道理,她说:“服务员你好,可以给我两个冰袋吗?”她试图用冰敷眼皮拯救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