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家丑不可外扬,温如玉没那种观念,同容因讲这个也不是为了博同情或者卖惨啥的,只是当成日常随便聊聊。她还有心情说笑,挺乐呵:我爸跟他老婆闹掰了,现在说要把财产都给我,吵来吵去,又觉得不甘心,最后说要都捐了,气得我爷奶他们不行,都进医院了。我都不知道我在他那儿竟然这么排得上号,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能分我点。
  很难评价她的家事,说什么都显得不太行的样子,容因双唇翕动,张张嘴,挤出一句:嗯,人都是会变的。
  这些破事没啥可聊的,温如玉想了想,半开玩笑的,眨眨眼,问她:你小时候,挨揍不?
  容因摇头:不。
  那挺好的。
  他们不打人,还行。
  管你管得严吗?
  也不,不咋管我。
  这样。
  容因的原生家庭较为传统,对比温如玉她爸妈的精彩程度,她家就稍显逊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聊了。
  普通的相爱,普通的谈婚论嫁,普通的成家恩爱,然后是生小孩,安安稳稳过日子容因都不晓得该从哪里讲起,一切的最初都是平淡而幸福的,犹如万千普罗大众的平凡家庭,没啥特殊的,直到转折的降临。
  温如玉先讲了自家的情况打样,容因迟疑不决,最后还是说起一些有的没的,以及不为人知的一件事,连乔言等一众熟人都不知晓的
  想到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曾经,她神情有些怔愣,身子微僵,缓声说:我妈是个很好的人,他们感情也很好,恩爱,和谐,算得上是模范,我爸非常爱她,她也很爱我们我爸,她走得早,因为家庭的琐碎,一次吵架,因为我,我说错了话,她受不了刺激,吃药走的,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送到医院都迟了
  尘封已久的往昔随着时间流逝已然远离现实,再次揭开蒙在上面的表层,今时不同往日,做不到温如玉那样漫不经意,但情绪不会那么难受了。
  容因尽量平铺直叙,简短讲清楚。
  温如玉愕然,这在意料之外。
  第55章
  不速之客
  河里的淙淙流水声持续不断,慢慢向前,映衬着此处的落寞冷清,她们在老旧的木椅上坐了一两个小时,各自投落的身影被暖黄的光拉成斜长的两段,相互重叠,像是依偎在一处。
  我爸一直都怪我,也怪他自己,直到现在都无法面对这件事。如果当初大家都能各退一步,情况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她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但谁都改变不了什么,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走了,我们家跟着就散了,我爸一度要跟着她去,接受不了现实,不过最终都没能如愿。
  后来,大概两三年,我爸又新找了个,他还年轻,活着的日子总要过,家里就给他介绍了一些合适的,很快就找到王姨,就是他现在的这个伴,两个人从认识到走完流程,一个月不到就结婚了。再然后,我被送到了外婆家,到另一边由老人继续带着,但是他们年纪太大了,实在无力照顾一个小孩,所以没几年我又被接了回去。
  我爸那时就在河对面的一家公司上班,当时他和王姨买的新房子就在那里,为了方便他们,我只能在七中就近上学,不能离太远了。
  我外婆他们只有我妈一个*独女,我妈没了,他俩生活的盼头也没了,外公到死的时候都还在念着我妈,不能原谅我们。
  容妈选择吃药离世的主要原因源自于夫妻间的长久隔阂,没有第三者,更没有家暴等等,纯粹只是因为多年感情趋于平淡了,婚后生活的庸俗压倒了曾经的风花雪月,年少时海誓山盟的浪漫逐渐被平凡无趣的日常取代,两口子一次吵架闹离婚,容爸直接离家出走,容妈压制不住多年来的委屈因而崩溃,声嘶力竭问女儿他们分开了,容因要跟谁。几岁大的容因稚嫩,被吓到了,哭着要找她爸,不让容妈靠近自己,容妈这才冲动之下走了极端,造成不能挽回的结局。
  谁能料到一次家庭摩擦会导致如此沉痛的后果,这么多年了,但凡当初有人能退让一步,或者稍微服个软,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可惜都没那么做。
  讲到后面,容因渐渐沉默,老半天,挨着温如玉,柔声说:很多次,我都后悔,如果当时懂事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温如玉没吭声,一样寡言少语,侧身想要瞅瞅她,可甫一动作还是停下了,继续听着,什么都没表示。
  一辆车从马路上经过,缓缓驶离,从暗处到光底下,没多久再开到摆夜宵摊的地方。喧嚣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大,传到彼此的耳中,为短暂的交谈画上句号。
  于这儿到此为止了,容因不再往后讲下去,为什么要做兼职,怎么一路从最差的七中考进本地最好且全国排名前几的a大,以及后面容家爷奶为何会将老房子过户给她,等等一系列有的没的,全都不说,也没必要细讲。
  温如玉不难猜到个中缘由,无非是没妈的小孩儿无依靠,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才突出重围,老房子不过是老两口出于多年来的愧疚,给予孙女的补偿而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是非非,是对是错,外人很难评判,更不必多说,不着痕迹再靠容因近些,温如玉静静眺望远处,良久,仅有一句:都过去了。
  容因心态沉稳:嗯是。
  隔了会儿,温如玉转而问:你那个堂妹,最近咋样了,还跟你吵不?
  生硬扯开方向,跳跃得很,忽而就提到别人了。
  容因反问:高宜?
  对,和好没,还在闹?
  没空管她,不清楚她是怎样的。
  温如玉挺能安慰人:别和小孩儿计较,吵吵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
  容因应声:知道。
  不值当。
  放心。''
  坐河边吹吹风还不错,卸下了白日里的疲惫,安安静静靠一起都是种别样的放松体验。
  不聊沉重的话题了,她们谈起今晚的表演,容因不懂,温如玉给她解释,容因说:还蛮好看,比较有意思。
  温如玉笑笑:怕你不喜欢来着,看来是我多想了。
  不至于,只是平时没咋看过这种。
  我其实也不经常看。
  不太像,你挺轻车熟路的。
  啊,有么?
  嗯。
  行吧,是看过几次,不过都是一个人来的,没找别人。
  多余的解释显得刻意,鬼都听得明白这是有心辩解,避免对方误会自己还带过其他人来看这个。温如玉一脸真诚,言讫,还特地加一句:真的,不骗你。
  容因无可奈何:我又没说是假的,着急什么。
  温如玉说:别多想。
  容因说:不会,压根没有。
  那就行。
  哦。
  插科打诨地聊会儿,有一句没一句的,等差不多了,她们胳膊挨胳膊,温如玉碰到了容因的手,冰凉凉的。
  冷吗?
  容因摇头:还好,不是很冷。
  再挨上去些,又似有若无地碰碰。温如玉胆儿大,始终都过分主动,容因再一次不避开,感觉到了她的举动,依然由着了,直到温如玉的手掌全部覆住她的手背,也没抽开手臂,纵容了温如玉的行径,对其不抗拒。
  要回去了,起身前,温如玉压着声音,轻声问:应该很累吧?
  容因偏偏头,看向对方,目光对视一下再分开,抬起另一只手勾住碎发往耳后别着,低低回答:还行
  回到天成路那边,是温如玉送容因过去,彼此默契地完成约会最后一道流程,此时卡法早就打烊,老房子里没人,黑灯瞎火的。
  容因先进门,到里面了,下意识回身看看。
  温如玉没离开,还在那里,默然注视着。
  不知为何,容因心头微动,伫立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再踏出一步,保持四五米远的距离望着对方。
  温如玉大大方方任她看着,一动不动。
  相互跌进对方黑漆漆的眼眸中,一两分钟,都直直的,似是两块石头。
  最终,温如玉先说:明天见。
  容因顿了顿,嗫嚅须臾,回道:明天见。
  .
  九月过半,即将来临的小长假令所有人都盼望不已,多数公司已经出了假期安排了,卡法同样早早就定下了具体的放假时间。
  9月29日就开始休假,提前两天放员工们错峰回家,以免堵车困路上,八号准时复工。
  恰巧,温如玉的乔迁宴就定在二十九那天。
  容因赶在最后几天挑好了新家礼物,一份中规中矩的艺术品摆件,托朋友帮忙买的,价格适中,小两万的价格,既饱含心意,又相对低调不张扬,虽然比乔言他们买的东西贵点,但东西上没有标价,看不出实际的价格多少。
  乔言挑的一套餐具,三千多块,那妮子心思没那么细腻,懒得问温如玉缺不缺这东西,只管掏钱买,几乎不费劲就直接去商场把礼物打包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