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温催玉:“……”
  他如今理智在两边拉扯,一边说“卫樾是个暴君”,一边说“卫樾如今才十六岁”……
  最终,有关暴君的认知占据了上风。
  十六岁,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放现代都是个高中生了,何况是这个时代、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少帝卫樾。
  若是轻视他的十六岁,那“年少轻狂”的就该是他温催玉了。
  他在晃神时,偶尔会觉得卫樾只是个不正常环境下长大、不知如何正常处事的孩子,此时加以引导,未必万恶不赦……
  可方才卫樾一言不发直接掐他脖颈,这也是真的。
  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温催玉不想再体验。
  所以他宁愿继续和系统较劲,哪怕会时不时被电一下,但至少可以搞清楚系统给他拟定的“诲人不倦”的标准是什么,以后可以钻漏洞行事。
  至于系统说的“教导暴君成为明君”的任务,温催玉目前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只想得过且过。
  毕竟,太把自己的帝师身份当回事,想要教导少帝,不仅要担心被卫樾喜怒无常地弄得非死即伤,还要担心被摄政王视为站队少帝,从此很可能陷入各种阴谋阳谋,甚至被摄政王直接安排人杀了以除后患。
  温催玉不想连这个小世界崩坏的那一天都还没活到,就先死在不太拿人命当回事的争权夺势中了。
  他体弱多病,玩不动这些阴谋诡计、明争暗斗。
  ……
  虽然来时不认识路,但温催玉记性好,走过一遍,回去时便不会迷路。
  从定风殿出来,回前朝的青霜殿,这一路上温催玉也遇到了不少值守的侍卫。
  侍卫们大概是都认识他了,没再拦下他盘问,只是明里暗里多有视线打量。
  回去路上不用再着急忙慌,温催玉慢吞吞回到青霜殿,里面的宫人看到他回来,松了口气。
  “太傅大人,您去哪儿了?奴才方才突然惊醒,想到您出来透气了,便也出来看看,没成想没见着您,可把奴才吓坏了。”宫人说。
  温催玉歉意地笑了笑:“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宫人连忙称不敢:“太傅大人折煞奴才了。那奴才伺候您回屋歇息?”
  温催玉离开青霜殿这一趟,把他累得够呛,这次躺下之后,他很快睡了过去。
  卯时,天色未明,但宫门开了。
  温催玉先出宫回了趟他的太傅府,把沾了墨迹的衣袍换下来,然后回到宫内,给他的少帝学生授课。
  还是见渊阁——
  这回,温催玉学聪明了,一开始就把竹简竖得老高,直接挡住视线。
  这样就算他待会儿不由自主去打量卫樾的状态,也会被竹简挡住,看不见的。
  系统就不能以“你知道学生在心不在焉但是没管”为由电他了,毕竟他什么都看不到,能知道什么?
  这竹简这么长,他拿得端正了点,难免挡住了视线,念书的时候又投入了些,毕竟他教学能力也就这样了,当然要更用心地把书念好,所以没分心观察无声无息很老实的学生,相信学生在认真听课,很正常吧?
  系统也不能以他授课态度不端正做理由了。
  希望卫樾今天也老实画乌龟,不要弄出别的动静……
  坐在殿中央的卫樾看着前面的温催玉,发现温催玉今日的学生大概是手里的竹简,明摆着是要对他这个真学生眼不见为净!
  卫樾不满地喊:“来人!给朕抬个火盆进来!”
  第5章 你不是说要给朕上药吗?骗朕?
  宫人们习惯了少帝总是心血来潮的吩咐,当下一声不吭,领命很快送上了火盆。
  对这些动静,温催玉继续用“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虔诚态度,盯着眼前竹简上的字不放。
  他出于本心,也是有些故意没有做出反应,想看看系统会怎么判定……
  系统果然还是没放过他,例行一次“电疗”后,说道:【宿主,您听见了。】
  温催玉噙着几颗眼泪,在心里磨了磨牙:【所以呢?我的学生怕冷,所以自己要了个火盆,我这个老师也要多此一举的过问才算敬业吗?】
  系统:【按理来说,您应该做出一点反应,毕竟您听到了。】
  温催玉:“……”
  下次他挡住眼睛,再把耳朵也堵上算了!
  温催玉用指腹擦去眼泪,还是没抬头,但开了口,聊表关心:“陛下知道冷热,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闻言,看着脸都没从竹简后面露出来的温催玉,卫樾冷笑了声。
  温催玉当没听见,反正他关心过了,继续念书,上课才是正经事!
  但是,接着温催玉听到了撕书的声响……
  这个书中世界是个大杂烩架空朝代,造纸术已经有了,但还处于发展初期,即便在上层阶级也不到普及的程度,就算是达官显贵、能读书识字的人家,也都以竹简为常,想要更便携的话,会考虑书写在绢布上。
  纸质的东西尚且属于稀罕物,一整本纸质的书更是可以视作珍宝。
  反正温催玉穿书过来一整个月,还只在卫樾的书案上看到过纸裁的书。
  现在,卫樾在撕书……
  而且,隐约有烧东西的味道传来,再联系一下卫樾前面刚跟人要了火盆……所以他是在烧书。
  温催玉这个从现代而来、看惯了更精美纸质书的人都忍不住心疼了。
  但相比起制止卫樾的“雅兴”,温催玉还是比较想要尝试跟系统狡辩:【我的学生可能是翻书力气大了点。】
  系统没有反应。
  下一瞬,卫樾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嘶。
  温催玉有点纠结,他挺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的,如果可以置之不理就好了……
  系统给了他一下电击,谴责他的冷漠。
  温催玉默默叹气,有点习以为常地擦了下眼睛,然后放下竹简看向卫樾。
  发现温催玉手里的竹简动了,卫樾一脸漠然地收回视线,又撕了一页书,放到火盆之上。
  “陛下,您……”温催玉本来漫不经心、只想应付了事。
  但竹简放下,视野豁然开朗,在看到卫樾当下情景的那一刹,温催玉脸色骤变。
  他霍然站起身,朝卫樾走过去,也没顾上语气了:“你在干什么?疯了吗!”
  ——卫樾确实在烧书,但火苗都卷上书页、有的部分都变成灰烬了,卫樾也没松手,就那样把手放在火焰中,跟直接烧他自己的手有什么区别!
  可卫樾方才竟然只是轻嘶了一声,就再没有发出动静!
  温催玉都出声了,卫樾也没收回手,看都没看温催玉一眼。
  温催玉快步走到卫樾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火盆上方抽了过来。
  这时正好一个被火焰燎起的水泡,又被火焰给烧破了,血水滴落,看得温催玉眼睛疼。
  卫樾的右手被火焰燎得血肉模糊,方才他受了伤还在继续撕书,以至于剩下的书页上都沾了血迹。
  面前这一幕,让温催玉眉头紧蹙。
  卫樾动了动手腕:“温太傅,你方才骂朕什么?”
  温催玉看到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无端起了邪火,一时都忘了原书剧情人设那些东西了。
  他没好气地回答:“骂你发疯。这么喜欢烧自己,你倒是别在我课上烧啊——常喜,快请太医过来,陛下受伤了!”
  卫樾微怔,听着温催玉毫不客气,但好像真的因为他伤了自己而怒其不争的话,他看向自己仍被温催玉抓着的手。
  常喜是值守见渊阁的宫人之一,昨夜温催玉留宿宫中,常喜是他近前照顾的。
  因为卫樾不喜,所以宫人们都守在外面,无令不敢擅动,方才虽然听到了温催玉的声音,宫人们也没敢乱看。
  直到这会儿得到了明明白白的吩咐,常喜才从门外看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要请太医吗?”
  虽然温催玉已经吩咐过了,但常喜知道卫樾并没那么尊敬这个太傅,所以不敢听了温催玉的话就去请太医,怕触怒少帝。
  卫樾这才回神似的,他哼了声,不管疼痛地从温催玉手里抽出手腕,还甩了甩,才对外面的常喜不满道:“朕何时说要请太医了?耳朵不想要就去割了!”
  常喜连忙跪下:“奴才知罪!”
  温催玉无言以对:“……陛下,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卫樾对他冷笑:“如此言行无状,温太傅是觉得,你是庄王安排给朕的太傅,朕奈何不了你是吗?”
  温催玉看着卫樾那糟心的右手,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小兔崽子”和“熊孩子”,还有一堆心理疾病的学名,实在是没法把眼前的卫樾和“暴君”并列相提。
  他好声好气地看着卫樾:“陛下,臣关心您的伤势,故而言行僭越了些,您好歹先召太医过来,把伤包扎了,再跟臣计较吧?”
  卫樾听着温催玉看似恢复恭敬,实则跟哄小孩似的语气,沉默了下,然后他抬起下巴:“朕乐意这么烧着玩,温太傅这多管闲事的舌头若是不想要了,大可求朕赐你一个截舌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