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但没想到他一动,卫樾连忙如临大敌地又往后缩了缩, 脸上青红交加。
  温催玉本来觉得局面有点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卫樾当下这羞愤欲死的模样,倒让温催玉更沉稳了点。
  “阿樾……没事的。”温催玉努力镇定地临时充任一下生理老师, 他放轻了声音,“是做……梦了吗?不用在意,只是正常的身体现象而已,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无礼。”
  卫樾死死咬着牙关,没吭声。
  温催玉忍不住又轻咳了声:“你快十七了,这样的身体状况应该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只是这次确实比较尴尬,正好和老师睡在一起,不然本来是少年人梦醒后自己羞恼一下就忘了的寻常事……”
  卫樾低着头,听着温催玉宽容得不可思议的安慰话语,他却霎时脸色更白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自然不是第一次,可从前大多也就是清晨时有点征兆,不必去管自会消失。而做那等下|流梦,到了起得难受的程度,更是鲜之又鲜。
  卫樾唯独印象深刻的一回,也就只有三四年前头一遭经历、起身发现要换里裤和被褥那次,往后就从未在意过了。
  可今夜这遭又不同……完全不同。
  不仅是因为这晚他正好和温催玉相拥而眠、让温催玉发现还不得不尴尬唤醒了梦到半途的他,还因为……这晚他梦到了实质的内容和人。
  从前夜里偶有这般状况,也是稀里糊涂的,说是有梦,但梦里也不过是混沌一片,没什么可回忆的。可这晚,梦中人是温催玉,越回忆越清晰。
  也越让他无地自容。
  温催玉……是他的老师,待他温柔宽容、处处为他着想的恩师……
  他却如此亵|渎于他。
  纵然卫樾自认脸皮厚如铁,此时也问心有愧得无所适从。
  偏偏温催玉不知道……温催玉还不知道他梦到了谁,大抵只以为他方才半梦半醒间的冒犯之举,是受梦境牵连的情难自禁,而非虚实一致的不知羞耻……所以温催玉还在安抚他、担心他过分羞恼。
  想到这里,卫樾更觉难堪。
  他不敢去看温催玉,匆匆背过身去下了床:“我……老师你别管我了,你继续睡吧,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我出去待会儿……对不起,老师。”
  温催玉见他急得不管不顾就往外走,连忙提醒:“把外衣和披风都穿上,为了这么件小事冻病了不值当。”
  卫樾不想停下脚步,但又怕温催玉继续关心,所以他含糊应了一声,仓促扯走衣袍,仍是头也不敢回地闷头往外走。
  屋门打开一道缝,卫樾挤出去又马上把门关上了。
  屋内安静下来,温催玉坐在床上抱着温暖的被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卫樾出去冷静冷静,调整下少年人不好意思的恼羞成怒,也挺好的,反正卫樾身体康健,这些日子又一直跟着袁昭在冰天雪地里习武,这会儿到外面待一会儿,应当不至于轻易就冻病了。
  温催玉操心地重新躺下,盖好被子,打算入睡。
  这样等会儿卫樾回来,看到他已经睡着了,不用再面对面尴尬,应该会好受一些。睡醒了之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免得卫樾羞恼。
  温催玉这样想着,也就放松下来,不多时便睡着了。
  屋外,卫樾站在树下,看着几个时辰前系挂上去的木牌,面沉如水。
  “没关系,老师不知道。”卫樾轻声说。
  好像光是在心里想还不够,非得说出声来强调一番,才更有说服力。
  他继续喃喃道:“幸好老师不知道,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赖在老师身边……老师待我太好,我总惦记着和老师亲近,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梦里才一时失了分寸,竟借用了老师来……冒犯了老师,还连带着方才真的唐突了老师几下,但……幸好没有做得像梦里那么过分,老师并不怪我。所以……”
  所以知错就改,以后不要再犯,应该就可以了吧?
  自从开口喊了温催玉一声老师后,卫樾就待他十分坦诚,心里在想什么,是绝不吝啬于和温催玉分享的。但这件事……卫樾打定了主意要瞒着他的老师。
  “绝对不能让老师知道……本也不该让老师知道,我在梦里一时犯的糊涂,说给老师听做什么,让老师为我解梦吗,还是让老师窘迫为难?”
  卫樾呢喃着,突然抬起手,忍不住把温催玉系在树枝上的木牌解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
  片刻后,他又看向了自己写了系上的那块木牌。
  ……一愿卿安康,岁岁无疆。
  二愿卿长乐,年年未央。
  三愿卿眷顾,春秋共徜。
  前两愿不改,但第三愿……
  卫樾落笔成字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希望老师能一直喜爱他、和他永远在一起而已,并未牵涉风花雪月的暧昧思量。
  可方才经历了一场荒唐大梦,如今再看自己写下的文字,卫樾竟心跳如雷、十分做贼心虚起来。
  仿若他最初执笔时,就已心怀不轨。
  卫樾匆忙上前,把自己那块木牌也摘了下来,生怕慢了一步就让温催玉瞧见了似的。
  他将两块木牌都藏入怀中,然后在院子里坐下,淋了满头雪也不敢回屋。
  他还需要时间让自己披坚执锐,只有严丝合缝地伪装好,回头才不至于在温催玉那双明珠一般、能照破一切不轨心思的眼睛下无处遁形。
  ……
  温催玉睡着了一阵,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发现身边还是没人,屋里其他地方似乎也没有卫樾的身影,温催玉不由得担心。
  卫樾这是出去多久了?真不会冻病吗?
  这小孩不会其实是一直在外面等着他去唤,才肯顺坡下驴回屋里吧?
  温催玉想了想,觉得以卫樾的别扭脾气,还真不是没这个可能。
  他起身下了床,裹上大氅开了屋门,正好看到院子里的一尊雪人。
  温催玉吓了一跳:“阿樾?你怎么还淋雪去了,这屋檐下不够你站的?快回来。”
  卫樾没想到温催玉会突然出来,连忙什么伤春悲秋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抛诸脑后了,他大步走回屋檐下,想碰又怕身上的寒气过给了温催玉,加上心思还是有点发虚,于是愈发束手束脚。
  “老师别出来了,快回去睡吧,我……”卫樾抿了抿唇,“我也跟在老师身后进屋。”
  温催玉点了点头,往回走。
  卫樾抖落一身雪花,又随手拍了拍身上和头顶,跟着进屋,但没马上回到床上。
  他走到炭火边上蹲下来,低着头说:“我烤暖和一些就回床上,老师先睡吧,不用担心我……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不好意思而已。老师……”
  卫樾说着仰起头,看向坐在床榻上的温催玉,语气有些忐忑:“我……还能抱着你睡吗?你是不是要嫌弃我了?对不起……”
  温催玉失笑:“就算你做错了事,我作为老师也该是纠正你而非嫌弃你,再说方才这事儿上……你也没做错什么,睡着了还怎么控制自己,你既非故意,又已反复认错道歉,我还跟你计较,那你不是要委屈死了?”
  卫樾再度确认了温催玉的确没有生他的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又得寸进尺地好奇:“老师说那是正常的身体现象,那……老师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吗?”
  这个问题让温催玉错愕了瞬,旋即没好气道:“老师好心安慰你,你反过来打趣老师?不尴尬了?”
  卫樾抿唇笑笑:“扭扭捏捏的才会更尴尬,大方一点反而更过得去,对吧老师?”
  “是吗?”温催玉好整以暇地反问,“那远的不说,阿樾先说说你方才梦里到底梦到了什么?”
  卫樾笑容僵住,垂下脑袋看着烧红的炭火,不吭声了。
  温催玉轻笑了声,逗完了,就此轻轻揭过,也不再提。
  卫樾在炭火前蹲了许久,把自己都烤烫了,才屏气凝神地起身,缓缓往床榻那边挪。
  好在温催玉已经善解人意地先睡着了。
  卫樾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古怪的遗憾……虽然被温催玉看着回到床榻上,他会觉得头皮发麻,但这会儿没被看着,他又忍不住期待那双眼睛会突然噙着笑睁开。
  卫樾站在床榻边看着被子里的人,突然神不守舍地回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旖旎梦境,还有方才他问了却被温催玉巧妙回避了的问题……
  温催玉也会有动情的时候吗?会是他梦中妄想的那满面春华的模样吗?
  卫樾悚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在心生亵|渎,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回到床上,虚虚地将温催玉抱住了。
  ……
  天光大亮,起身之后要出门了,温催玉才发现,院中树枝上那两块迎风招展的木牌不见了。
  “阿樾,你昨晚出来动木牌了?”温催玉想到。
  卫樾面不改色地露出迷茫表情:“我动木牌做什么,老师怀疑我偷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