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景国老百姓在大燕北境吃苦习惯了,反正老景王虽然不管事但也不生事,老百姓们日子照旧,倒也谈不上“民怨”。
  直到六年前,现在的景王卫榆上位后,因不满封地现状而做出了不少改革举措,又因朝廷忽视景国封地而回以对监察史的慢怠,老百姓们日子好过了点,又听民间传闻说景王为了封地百姓敢跟朝廷叫板,不由得便生出了归属感——
  毕竟这片地方在老景王被封为诸侯王之前,一直是以大燕北境代称,而非景国封地,老景王又不管事,老百姓们其实一直没有自己已经被划分成了景国人的意识。
  而这种观念,直到近几年才渐渐入了景国封地的人心。
  温催玉走在街上四处看了看,对卫樾说:“景王想让封地变好的心倒是不假,单论能让老百姓过得更舒心这一点,他这诸侯王做得挺称职的。”
  卫樾挑了下眉:“老师放心,我以后会是个更称职的皇帝。但是,老师,今天不提旁人,也不说政事,好不好?”
  温催玉失笑,抱歉道:“好,不扫兴了。阿樾这是打算带老师去哪儿?你怎么好像还认识地方似的。”
  “我让蔡庆去问过驿馆里伺候的景国人,说是往西走有片萱草花田,正值开花时节,虽是野生野长的,但景观十分漂亮,本地人得闲出门游玩,也常去那里。不过如今并非闲时,这会儿时间也早,萱草花田那边应当无人,足够清静。”
  “萱草又名忘忧,我想带老师去那里散心游览,顺道送老师生辰礼。”卫樾目光如炙,十分坦诚。
  温催玉被他看得心间一软。
  第39章 赠刀以防身,赠药以养身,剑舞以娱身
  黄澄一片、绿枝为底的萱草花海中, 卫樾手持长剑,为温催玉比划了一出剑舞。
  广袖黑袍随剑翻飞间,他锦衣上的织金暗纹时隐时现, 与萱草花色相映成辉。
  温催玉一袭素衣,长身玉立地站在花海边缘, 噙着笑意看着“彩衣娱亲”、十分神采张扬的卫樾。
  “老师……”卫樾收势一剑,然后人落到了温催玉近前,墨发随惯性风动, 差点飘到温催玉脸上。
  卫樾笑道:“生辰快乐。”
  温催玉眉眼盈盈:“谢谢阿樾,剑舞得很漂亮,势若游龙。”
  卫樾的神情越发恣意,他道:“我生辰时, 老师送了我一幅精心绘制、十分值得纪念的画卷, 但我不擅书画, 所以现在送老师一场剑舞……还有这个。”
  说罢, 卫樾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
  温催玉一愣。
  “虽然请教了袁昭和叱南军随行中精于此道的侍卫,但这匕首是我自己打磨的。”卫樾道,“我当然会一直陪在老师身边、不让老师亲临险境, 但思来想去,我觉得老师还是需要自己手边有趁手的东西护身,以防万一, 所以我想送老师这柄匕首。”
  “它轻而利, 平日方便随身藏着,不累赘。而且……我其实做了一对匕首, 老师一把,还有一把在我这里,我想老师和我有一样的东西, 好不好?”
  温催玉将匕首接过来,拿在手中端详:“当然好,阿樾很贴心,老师很喜欢,谢谢。你那把匕首呢,也带着呢吧,拿出来一起看看?”
  卫樾轻咳了声,若无其事掏出自己那把匕首。
  他在刀鞘上弄了点“巧思”,鞘身弧度并不是寻常的笔直对称,而是略有点勾起来,只看一把匕首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两把匕首放在一起,正好能拼凑起来,如同双月玦。
  温催玉发现了这情况,但并未多想,只是笑道:“我们俩的匕首正好是反过来的,你倒是细心,记得我们的惯用手不同,自然握刀鞘的习惯也相反。”
  卫樾:“……嗯。”
  他心情复杂地把自己那把匕首收了回来,默默揣好,顺便掏出另一个小盒子:“对了,老师,还有这个。”
  温催玉不禁轻轻挑了下眉:“这么多生辰礼,我是不是也该补给你几个?”
  “老师一幅丹青,胜过世间珍宝。”卫樾嘴甜道。
  温催玉忍俊不禁。
  卫樾又解释说:“不过这个盒子里的不是生辰礼……送药做生辰礼,不大吉利。”
  温催玉有点意外:“药?”
  卫樾打开盒子:“我之前就在琢磨了,老师身子弱,偶尔有个头晕脑热的,还是及时服药为好,等抓药现熬,难免延误了,本来兴许不严重的,都要变严重了。”
  “但现如今能久存的药丸,少有对症还药性合适老师服用的。我便请教了何大夫帮忙参谋,做了这些药丸,若再遇到此前那样老师见风受寒的情形,老师就不用再等药,直接拿热水化开药丸饮用便是,方便许多。”
  温催玉目光柔软地看着卫樾。
  卫樾清了清嗓子:“只是这种药丸保存时间不长,我之后会再想办法改进,若是改进不好,我便每隔一段日子都重新做,保证不会断了,以防万一老师用得到……当然,用不到才好呢。”
  “今日老师生辰,本来不该拿这种东西出来,不大吉利似的……但偏偏没赶得上昨日出炉,今早我不是出去过一会儿吗,就是去何大夫那边拿这个了,我又性急,实在想尽快给老师看看……老师别把它当生辰礼。”
  温催玉轻笑,从卫樾手中取走药盒,道:“但我觉得这个做生辰礼挺好,哪里不吉利了?”
  卫樾眨了眨眼:“老师……”
  “赠刀以防身,赠药以养身,剑舞以娱身,老师都很喜欢。”温催玉莞尔道,“阿樾送礼不仅用心,还十分实用。”
  卫樾抿了下唇,往前一步,抱住了温催玉。
  温催玉拿着药盒和匕首,双手都空不出来,只好笑道:“你现在真是比老师高了,我都瞧不完整你的脸了。”
  卫樾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温催玉的。
  ……
  这日从萱草花田离开,温催玉和卫樾又在城中走走停停闲逛了一阵,然后在外用了午膳,才不慌不忙回到驿馆。
  这才知道原来景王卫榆上午也来了驿馆,说是要给陛下请安,但没见到人,卫榆也没走,这会儿还在驿馆里。
  “景王殿下得知陛下和温太傅都出去了,便说正史不在,副史也行,想去见见李大人,但李大人好像没让人给景王殿下开门……”袁昭禀报道,“景王殿下倒也没生气,就在驿馆的湖心亭那边坐下了,方才还让人端了午膳过去。”
  卫樾和温催玉知道了,也没主动去招呼卫榆,自如地回到他们住的院子。
  片刻后,得到消息的卫榆自己就过来了。
  “参见陛下,小王今日来得倒是不巧,没成想正好陛下和温太傅出门去了。”卫榆声音爽朗地说,“不知陛下此番出门,对小王这王都的风土人情可还满意啊?”
  又无旁人,卫樾懒得配合他兜圈子,直接道:“你来干什么,想好怎么解释景王世子的出身了?”
  卫榆:“……”
  他磨了磨牙,转而对温催玉一笑:“陛下这般直率的性情,温太傅不容易啊。”
  温催玉客气道:“童言无忌,景王见谅。”
  卫榆:“……教不严,师之惰啊,温太傅。”
  “那看来景王你的老师是挺懒惰的。”卫樾冷声道。
  卫榆不想跟这对不讲道理的师生瞎扯了,他道:“世子一事,恕小王还没想好说辞,不过那三家村狼群的事,小王能顺道解释一下——真是太忙了,给忙忘了,也是寻思着说不定今年陛下同行,不会经过三家村那么个小村落呢,毕竟那都没法落脚是不是?”
  “再者说了,陛下出行,身边诸多护卫,就算有狼群,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果不其然,陛下十分安全,诸位大人也都未曾受伤,实乃大幸。陛下宽仁,想必不会斤斤计较于此。”
  卫榆侃侃而谈说完了,没停顿地接着道:“说起来,陛下和温太傅诸位也已来了有一个月了,怎么不见温太傅这监察史过问一番所需的文书进展如何了?”
  闻言,温催玉从善如流回答:“催来问去实在没眼色,自然是相信景王殿下不会耽误正事,这不,今日您就主动来了,不知文书准备得如何了?”
  卫榆扯了扯嘴角:“是吗,本王还以为温太傅当真不着急呢。”
  “倒也确实不急。”温催玉说着一脸发愁起来,“景王殿下也瞧见过的,此番随陛下出行的谭成武中尉伤了腿,据大夫说怕是要四五个月才能康复。他没康复之前,不仅护卫不了陛下,连自理都成一定问题,怎么能上路返程呢?所以不是不急,是急了没用,只好不去发愁了。”
  卫榆眯了下眼:“温太傅这意思,本王没听太懂,你是打算等那谭中尉腿伤痊愈之后才考虑返程的事?”
  温催玉纳闷:“景王殿下的意思,恕下官也没太懂,您是不满于此,有意催促我们快些离开吗?既然如此,还劳烦景王殿下今早安排人交付文书、安排巡察,办完了差事,下官才方便考虑返回雁安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