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温催玉下意识应了一声,又过了几息,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嗯?”
  卫樾笑眼盈盈地看着温催玉。
  “没大没小。”温催玉哭笑不得,“好了,拉我一把,我这就起。”
  卫樾把温催玉扶了起来。
  ……
  待温催玉换下了沾酒弄脏的外衣,又喝了醒酒汤,精神足一点之后,卫樾才想起来问:“老师,景王下午来,还说什么了?”
  温催玉:“没什么,就是想让我们走,被我搪塞过去,他像是气得不打算再催,擎等着看我们能耗到什么时候。也挺好。”
  卫樾想了想,说:“我们想要后年才回去,庄王那边肯定不乐见,最迟明年定会再借监察一事派人过来,他不可能容忍我脱离管控两年,也还等着老师回去告诉他岑夫人和九皇子的下落。”
  虽然有谭成武这个眼线、此前时不时送信回雁安,但自打谭成武意外受伤,他们就借机让袁昭“暂代”一起接管了常继军,又借养伤之名让人把谭成武扣在屋子里、时时有人看着。
  谭成武这几个月以来,一封信都没能送出去。如今他虽然腿伤大好,但驿馆里的守备情况他已经掌控不了,作为皇帝的护卫他也不能独自离开驿馆,所以很难跟雁安联系上、“里应外合”地制造情况让温催玉和卫樾不得不返程。
  短时间内,温催玉和卫樾倒不用太担心。
  “无妨,本就没指望能顺风顺水,届时见招拆招吧。”温催玉从容道。
  ……
  转眼七月已过,八月也眨眼便过了半,夏日未尽,但酷暑已去。
  国都雁安,庄王府邸——
  仍然未听闻景国那边有任何新动静,庄王这几日脾气越发莫测。
  他前脚随手砸了一个花瓶,吓得周遭的仆从连忙跪地。后脚又和颜悦色让人起身,还致歉说自己手滑了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仆从收拾碎片。
  仆从们收拾完碎片,被吩咐全都退了出去,庄王身边只留下常年伴随的一个近侍。
  近侍为他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揣测上意:“殿下,陛下和温太傅怕是离去之前就打着久留景国的主意了。”
  庄王转动着指间的扳指,笑了声:“倒是本王太轻视他们的决心了,竟真相信了陛下是想借机出门散心、摆脱一段时日的控制,温太傅是想借陛下好敦促景王配合差事……”
  最初得到谭成武传回来的消息,说少帝和帝师有意拖延行程、赶路十分缓慢,庄王也没在意,甚至因此更加安心——毕竟若是别有心思,卫樾和温催玉应该更加着急赶路才对,不会故意沿途走得慢悠悠的,一副游山玩水、不上心正经事的模样。
  直到按脚程他们应该进入了景国封地范畴,谭成武突然没了消息,五月底庄王才收到景国的回函,说陛下和监察史队伍已经于四月底平安抵达。
  再之后一个月余,不论是景国那边、监察史队伍还是谭成武,都没再有新消息传来。
  庄王意识到了不对劲,一封文书快马加鞭送到景王书案上。
  但七月中旬送达的文书,至今一个月过去,竟也是一点新动静都没传回来。
  庄王这才笃定了,少帝和帝师竟真有故意长留景国的意思,那景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也没想办法把人送离景国……
  “但不论如何,陛下和温太傅不可能永远留在景国,早晚得回来。”侍从接话道,“即便陛下明年才回,也不过走了一年,想来变化不大,反倒是对雁安情形会更加陌生。”
  庄王若有所思。
  他不确定卫樾和温催玉在盘算什么,但他不可能放任他们随心所欲,自己干等在雁安。
  “北境十月下雪,最迟十一月便会到大雪封山的地步,要来年二月才融雪……除夕年尾祭祀大典离不开陛下,如今才八月中旬,另派一组官员快马加鞭前往景国封地,应当赶得及在十月之前抵达,能接温太傅这监察史的差事,让陛下和温太傅他们回来。”庄王拍板道。
  虽然温催玉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御史丞李锳,直接去信说让李锳留在景国办差,而卫樾和温催玉先行返程,这样会更方便省力。
  但庄王不觉得卫樾和温催玉会配合一封书信的安排,还是得派人过去,更加名正言顺。
  庄王此番决策,朝中大臣们听闻后,不由得更加人心浮动。
  朝臣们起初以为,是庄王不知道出于什么念头,故意安排少帝和温太傅同行远行。
  但后来渐渐得了消息,据说是少帝和温太傅自己这般要求的,不知怎么说服的庄王,庄王竟也同意了,后来有朝臣上奏希望收回成命他都不改。
  如今距离少帝和帝师出行,也已过去半年多了,和他们同期出发、前往其他诸侯国的监察史均已回到雁安,唯独少帝和帝师那边毫无动静。
  也不知是景王竟胆大包天到连皇帝都随意拖延怠慢,还是少帝和帝师有意不回,如今庄王竟只能重新安排官员前去接替……
  ……
  这年,大燕北境、景国封地群山间,初雪来得比往年早。
  进入九月后,日子便一天比一天冷,天气变化十分明显,半点不讲究循序渐进。不过九月底,天上就开始降雪了。
  新的监察史队伍——尚书仆射王观、廷尉监徐之谊及其随行侍从——一行众人披着雪,顶着庄王的命令,赶着十月初一抵达了景国王都。
  一路颠沛赶路,个个都十分风尘仆仆。
  好在驿馆内地方住得开,王观和徐之谊粗略安顿一番,整理了仪容,还没坐下歇歇,就匆匆求见少帝,巴不得他们今日到,少帝和温太傅也收拾收拾行囊今日就返程。
  第41章 轻轻按在了温催玉的唇上。
  王观和徐之谊这天差点没能见到少帝和帝师。
  因为温催玉病了, 卫樾守在床榻前,没工夫应付旁人。
  ——前几日初雪,景王命人给驿馆送了炭火, 还有酒水,说天寒地冻水面结冰用水不易, 酒水凑合凑合还能暖身,听来十分贴心。
  但问题是,驿馆内用水的确就这么急剧缩减了。
  还不方便找卫榆问罪、说他怠慢, 毕竟人家取暖的上好炭火和酒水都有送,说的也确实是实话,此处冬日还没结冰断流的活水不多,凿冰解冻难免消耗人力、显得贪图享受。
  卫榆自己王宫里也是一到冬日便缩减用水, 此番虽然有看乐子的不怀好意, 但也并非是故意苛待, 挑不出行为上的礼来。
  卫樾六岁登基之后, 还没吃过水不够用的苦,温催玉更是从小就没经历过这种情形,一时都有点不适应。
  不过倒也不难适应, 毕竟他们在这驿馆里,和驿馆中还要干活的仆从与驿馆外景国老百姓相比,日子已经十分好过了, 也就不太好意思不适应。
  只是适应没两天, 卫樾发现温催玉新添了个“坏习惯”——他居然贪上酒了!
  对此,温催玉觉得有点冤枉。
  他只是昨日下午闲着无聊, 突然挺诗情画意地想起了诗中有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然后就想体验一下那氛围, 顺便画一幅画,并未打算饮酒。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那般易醉——不过是在作画过程中嗅了会儿屋里热腾的酒香,温催玉便有些发晕起来。
  但那时温催玉并未往醉酒的可能上想,毕竟他滴酒未沾,所以只以为是屋里炭火太足、透气的窗缝开得不够,闷着了。
  他便把窗户开得大了些,想着换换气,待会儿再关小。
  未曾想没过一会儿,温催玉就稀里糊涂靠在屋中软榻上睡着了,窗户自然是忘了关小。
  卫樾习武结束回来时,只瞧见冷风往里灌的窗户、靠在软榻上睡得沉的温催玉,鼻间还嗅到满室酒香……
  他不由得担忧又无奈,先关小了窗户,又走到炭火边,习惯性想把自己烤暖和了再靠近温催玉。
  等待身上寒意敛去的时间里,卫樾顺手打开炉上酒壶的盖子往里瞧了瞧,见一壶酒已经只剩小半,便以为是温催玉喝的——其实温催玉本也没让人倒多少酒来,原本也就只有半壶,又在炉上沸了这么久,烧干了些许,才只剩小半了。
  卫樾放下酒盖,觉得身上差不多没有寒意了,才起身走到温催玉身边,俯身下来,靠近温催玉耳边,轻声开口:“老师……”
  几声后,迷迷糊糊的温催玉被他唤醒了。
  意识到卫樾误会之后,温催玉正想要解释,却先咳嗽起来。
  这下卫樾可听不得,一边啰嗦一边把药盒翻出来,倒了煨在炭火边的热水给温催玉化开药丸,让他先服了驱寒预防的药,然后又要去给温催玉弄醒酒汤。
  温催玉哭笑不得:“我真没喝,滴酒未沾……咳咳……”
  “理智上我相信老师用不着骗我,但听老师咳嗽,我心不安。”卫樾轻轻为温催玉拍了拍背。
  温催玉咳得“理亏”,没好意思端着师长的架子跟他的好学生争辩一下“咳嗽又不是喝过酒的证明”……于是喝完药,只好又喝了碗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