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你相信她吗?”吴尘没有直接回答陈青山, 而是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一个稍微好回答一些的问题。
  陈青山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他坐在软榻上, 身体前倾,将脸埋在吴尘腰腹间, 呼吸着吴尘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好像这样就能暂且放下一切, 寻得一时心安。
  吴尘也不多语, 他以指为梳, 一下一下梳理着陈青山的头发。
  一室之中,只有两道呼吸声交错。
  陈青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自己在乎的人都在身边。
  可是母亲早亡,十几年不曾相见的父亲, 只给他留下妹妹的死讯,留下一壶终非故乡原味的酒、一个草编的缠着红线的蚂蚱、一副画像、一个养生魂的灵宝,而后也消散在血色沙漠中。
  也许是他太过贪心,但陈青山总觉得自己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太少太少了,少到他每次失去一点,都觉得自己心里又空了一块。
  滋养神魂的东西确实是个当世罕见的宝贝,准神以下的修士,只要能承受得住这份巨大的福泽,都能从中获得不菲的收益。
  陈青山不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也不是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要是留着自己使用,运气好的话,陈青山甚至可以直接将自己的神识灵魂提升到真神阶级。
  这是他爹从黑袍人手里抢来给他的。
  陈正行死后,这东西就变成了遗物,如果没有必要,陈青山自然不愿意动用。
  但是现在徐骄阳又确实需要。
  “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想给就给,不想给也没关系。你没有欠任何人,你有选择的权利。”
  吴尘知道陈青山的纠结,他捏了捏陈青山的脸。陈青山偏着头,蹭了蹭他的腰,又仰头望着吴尘,清澈的眼睛能轻易看透内心。
  陈青山嘴唇动了动,小声地道:“我再想想可以吗?”
  “当然可以。”吴尘抚摸着陈青山的眉眼,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
  徐骄阳并不是特别急着要滋养神魂的那个宝贝,她也做好了陈青山他们一无所获的准备。
  期间陈青山找过她两三次,公事公办地商量了许多细节,也谈了不少器具用物获取,陈青山和吴尘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徐骄阳也险些以为陈青山拿不到那东西了。
  在陈青山掏出一个盒子交到徐骄阳手上时,徐骄阳几乎惊喜得回不过神。
  “竟然真的拿到了。”普通的盒子阻隔不了宝物的气息,徐骄阳不需要打开盒子,就能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徐骄阳扬起大大的笑脸:“多谢二位!骄阳感激不尽。”
  吴尘意有所指道:“谢意无需多言,不过,徐道友当真不能在铸器过程中,再多加一些东西,增加神器功效吗?”
  徐骄阳脸上的笑容收了三分,她生怕陈青山二人会反悔似的,将盒子紧紧怀里。
  在不见天日的锻岩窟里呆久了,娇美的容颜也变得苍白疲倦,血魔教不养废人,她必须展示出自己全部的价值,越级炼器本就吃力,不能好好休息,让徐骄阳形容格外憔悴。
  即便这样,提到炼器,徐骄阳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决:“不行。”
  “我是器修……我发誓过会对自己手下的每一个作品负责。要我弄虚作假,故意破坏灵器锻造,我做不到。”
  吴尘和陈青山听完她的话,都陷入了沉默。
  徐骄阳说完,也觉察到自己过于不近人情,她紧张地咬了咬指节,小声道:“实在抱歉。”
  她又赶忙补道:“其他的事我都可以帮你们做的!就这个,实在不行。”
  吴尘轻叹着,道了一句没事。
  陈青山从秦云志那里听闻过徐骄阳对造器有多执着,有了预料,也不奇怪徐骄阳的选择。
  锻岩窟这里没什么事,有一个陈青山一个徐骄阳,器修和血魔教门人在锻岩窟内倒也安稳,没出什么事。
  秦云志那边的情况就糟糕多了。
  那里本就是血魔教安排给器修的牢房,与守门弟子关系搞好,任何一个血魔教门人都能进去欺辱他们。
  锻岩窟里并不能塞下太多人,就是陈青山隔三差五找借口从牢房捞人去锻岩窟,牢房那边依旧有不少人没办法离开。
  因为这个,陈青山没少拉着秦云志往刑讯室跑。
  “那些器修听脚步都知道是你来了。”秦云志哈哈笑着,一副轻松的样子。
  陈青山不语,只是将自己能拿到的伤药都一个劲的往外掏,全部都塞到秦云志怀里。
  秦云志在牢房里不过半个月,两颊眼窝都已深深凹陷,陈青山来时,他正蔫哒哒的靠在墙角小憩,呼吸都比先前虚浮无力了不少。
  “还能撑得下去吗?”陈青山认真得问道,那些器修看起来倒都还算有精神,一众人里,只有秦云志最为疲惫。
  “呵——”秦云志抱着陈青山送来的药,打了个哈欠,张大嘴含糊道“当然能啊,喂,陈青山,你别太小瞧我。”
  陈青山又问:“最近怎么样?”
  秦云志晃了晃脑袋,目光清明一些,对陈青山道:“和以前一样,血魔教人总有来这里找乐子的。要是你今天不来,上次给的药就要断了。”
  “这几天有器修死亡吗?”
  “有一个。”秦云志垂眸道,“他的心上人被血魔教弟子盯上了,他冲上去与那弟子肉搏,踹中了那个血魔教人的命根子后,被杀了。”
  陈青山沉默良久,问道:“那姑娘还活着吗?”
  “活着。那个血魔教弟子离开后,也没人欺辱她,勉强算是逃过一劫了。”秦云志语气复杂。
  这是没办法的事,一时半会,他们想不出办法救下所有人,掩护这么多人离开血魔教太困难,遑论血魔教外无边的血色平原。
  整个蜀州本就人烟稀少,血魔教可以说是在蜀州只手遮天,就算逃出了血魔教,想要离开蜀州,依旧困难重重。
  “日子拖的越久,被压迫的器修就越想拼命反抗。”
  横竖都是死,彻底认清忍辱负重不会有出路之后,那些器修都会触底爆发。
  “但我们想做的事情,绝对不能直接与他们说。”陈青山伸出两根手指,揉捏眉头,抬眼问秦云志道,“你说了吗?”
  秦云志摇头:“没,不过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他解释自己的想法道:“我们的计划中,他们也是受利者。知道自己还有退路,器修们应该会能多忍一段时间,届时里应外合,或许能配合的更好也说不定?”
  “但万一知道自己还有其他退路,有人起异心怎么办?”陈青山的问题非常尖锐,“这百来人中,但凡有一个起了异心,拿消息献给血魔教换自己离开,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他们来血魔教,本就是摸索着在钢丝上行走,根本经不起太多挫折。
  “不是不想坦诚,只是我们完全赌不起。”陈青山说出了这个令人无力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秦云志都没考虑到这些问题,他对陈青山又有了新的了解。
  离开灵山前,陈青山还是个会因为一时热血带着他夜探灵山的少年。两年过去,陈青山如脱胎换骨一般,不仅修为,他各个方面都比同时入门的人优秀太多太多。
  陈青山本来就是天才。秦云志再一次加深了这个认知。
  被秦云志打量的陈青山本人完全没有察觉,他手指在桌子上轻叩,十分坦然地道:“师兄跟我说的,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秦云志:“……”
  吴尘想的啊,那没事了。
  秦云志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私下分发药品提供治疗后,现在牢笼里的器修算是对我有了一些信任。”
  “我对他们说是你怜惜我塞给我的药,这么说,他们就算想告状,应该也会多考量一番……暂时应该没什么事,我会尽量稳定他们。”
  陈青山嘴角一抽,他关注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我怜你?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嘿——”秦云志不服了,“当时把我往这间小黑屋一拖,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样子,不是你先坏我名声的吗?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
  “我又没说我拖你来刑讯室是干嘛的,难道我不能单纯打你一顿吗?”血魔教弟子不在意名声,但陈青山在意,他捂着心口,痛彻心扉地道:
  “那些血魔教的人瞎意淫就算了,你在器修面前怎么还坐实谣言呢?秦云志,我鄙视你,我要在徐道友面前说你坏话。”
  秦云志瞪大眼睛,他一拍桌子,气得涨红了脸,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指着陈青山憋出一句:“陈青山你有病吧?!”
  “我要告诉徐骄阳,你刚上灵山是还是个胖子。”陈青山眯着眼,笑容邪恶,作势要走。
  秦云志真急了,他一跃跳到陈青山面前,掰着陈青山肩疯狂摇晃:“那是以前!男大十八变,我是凭本事瘦下来变帅的,那些旧事提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