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杀了季临渊就出去,这新古境里危机重重,还不如轻轻松松拿个奖励更安全。
  于德义警惕四周,他所处的地方不知道是哪里,到处都能听到妖兽的吼叫,听这声音还是成群结队的。
  于德义眉头皱得死紧,他不再耽搁,走了几步走不出去,就果断掏出一张符纸,符纸燃尽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萤火虫尾光般的线。
  他心下一喜,御剑顺着光点找过去。
  于德义没走两步,心下蓦然一紧,他可不是谢明远那种只知道声色的蠢货,他的修为都是他自己拼出来,实打实的。
  修仙者的直觉不可小觑,于德义的直觉已经救了他很多条命。
  于德义下意识地一偏头,一把飞剑从背后擦着他的脖子削过去。
  一缕发丝轻飘飘落下,于德义只觉得脖子一疼,伸手一摸,一条足足手指长的血痕出现在手上。
  于德义心下后怕,刚刚要是不偏头,这会儿飞剑已经把他头都削掉了。
  他退出一个安全距离,往后看去。
  刚刚要削他脖子的飞剑,这会儿转了个圈已经回到了来人的手上。
  身后的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穿着昂贵的锦帛,身量很高,青丝高束,举手投足都像是大族子弟,根本看不出是进来这一百个修真者中的哪一个。
  于德义厉声:“来者何人!?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六壬仙宗的内门长老!”
  他已自曝仙门,以六壬仙宗的地位,若是无心,这会儿已经上前来道歉了,但面具人不发一言,手下一动,那灵巧的小飞剑就又朝他的脖子而去。
  于德义大骇。
  这人!就是奔着他去的!
  到底是谁?
  于德义很快想起了季临渊,他迟疑地看着这精湛的御使飞剑技巧,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季临渊不过练气,但御使灵器,理论上筑基才能够完成,但是!这只是理论上!
  于德义没见过身边任何一个筑基期就能御使灵器的!
  就连那宗主宝贝的天之骄子都不能!
  但是这面具人又筑基期。
  因为这次的秘境限制修为,就是在结丹巅峰及以下。
  第一次开荒,基本都是低修为弟子,结丹期的就两三个,论身高,论气质,就足以筛选掉任何一个人。
  云水天何时出了这种天才?
  为什么会丝毫不露声色?
  于德义一看到对方丝毫不顾宗门情面,一句话不言却招招都是杀招,他便知道自己打不过了。
  逃,只能逃!
  于德义这下也管不了还亮着的光点,用最快的速度,驶过这片密林。
  于德义足尖点地掠过腐叶层,身后追来的破空声如附骨之疽。三枚穿云箭已碎其二,血珠顺着剑尖在月光下甩出猩红轨迹,惊起夜枭在树冠间扑棱棱飞散。
  "好狠的手段!" 他咬牙切齿,袖中最后一枚符篆在掌心攥得发皱。方才那记 "追星逐月" 若不是用本命精血催动,此刻颈骨早已被削成两段。
  但无论他怎么逃,身后面具人都如影随形。
  于德义狼狈不堪,但那面具人却衣角飘飘,连滴污泥都没沾到。
  于德义恨极!他一看面具人这样人,就知道对方不过在戏耍他!
  面具人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只是在享受他逃跑的乐趣!
  从头到尾,这可恶的面具人甚至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但强大的压迫力还是让他心生恐惧。
  活不下去。
  会死的。
  他一定会死的。
  于德义明明知道这面具人不过是在戏耍他,但他除了咬牙切齿之外毫无办法!
  他除了顺着对方的心意逃跑,没有一点办法。
  他甚至无法分出更多的心神去考虑面具人到底是谁,只能期望着他的逃跑给与对方乐趣的同时,对方大发慈悲能放过他。
  纵使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除了祈祷,没有任何办法。
  于德义打开了身上的留影符。
  原本悠闲追着赶他走的飞剑“歘”得一下,插进于德义打开留影符的手腕。
  小飞剑硬生生给于德义的手腕破开了一个洞,却没有阻止燃烧的留影符。
  飞剑带着满剑身的血,又飞回来。
  于德义瞬间便觉得手腕除了钻心的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血顺着他逃跑的路线留下了条清晰的血迹。
  血滴滴答答落在铺满地的落叶上。
  血腥的味道,让附近的妖兽开始躁动。
  于德义似乎听到了近在迟尺的面具人在笑,但他不敢转头,强烈的恐惧让他只能拼命地跑。
  拼尽全力地跑。
  他想往另一边跑去,但小飞剑立马就削了他另外一只手腕,阻止了他的去路。
  于德义痛不欲生,他大叫着往另一边跑。
  这一次,飞剑再也没有阻止他前行。
  于德义满眼恐惧,红血丝爬上了他的白眼球。
  他知道,面具人要驱赶他到某一个地方。
  但他毫无办法!
  他想活着,只能跑。
  直到于德义被赶到一处清澈的月亮湖边。
  湖道弯弯,宛如月亮。
  惊起的水鸟振翅声划破寂静,夜枭在枝头投下阴影。麋鹿的蹄声在对岸渐次消弭,腐叶在靴底碎裂的脆响惊起蛰伏的灵鼠,簌簌窜入灌木丛中。
  “你到底是谁?”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妈的!杀了我,你以为就可以相安无事了吗?”
  “六壬仙宗一定会对你下追杀令!”
  “哦?”面具人第一次开口,声音嘶哑的像是几百年不曾开口,随即面具人浅淡地笑了声。
  笑他的无知,笑他的天真。
  于德义也明白面具人在笑什么,被嘲笑的怒火瞬间将他点燃,混合着生的恐惧,彻底将他击碎。
  没有带回有用的东西,宗主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他明白,眼前的面具人恐怕也明白。
  于德义退无可退,咬牙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准备和他拼了!
  不拼就只有死路一条,拼还有一丝丝机会,尽管这机会微乎其微。
  剑诀刚触舌尖,颈侧忽有寒芒掠过。于德义嗅到铁锈味在喉头翻涌,本命法器天罡盾的灵光在胸口明灭不定。他踉跄着退了一步,树皮缝隙间渗出的树液竟如人血般猩红黏稠。
  于德义浑身一冷,他感觉到血从他身体里流失。
  他低头,浑身鲜血淋漓,白衣被染成花,血顺着衣角一滴滴往下落,衣料撕裂声混着血珠坠入湖水的脆响,他的脸重重砸在清澈见底的湖面上,荡起一圈巨大的浪。
  这一刻,于德义混沌的脑子忽然有一刻的清明。
  这一幕,好熟悉。
  那么似曾相识。
  久远的记忆稀稀落落。
  于德义似乎看到湖底下有一个衣衫整齐的男孩在捂着嘴,留着泪,留恋地看着他,想扑上来摸摸他的脸。
  但男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最终没有伸出死死捂着嘴的手。
  他伸出手,就会有气泡浮上水面。
  他不能伸出手去拥抱。
  于德义恍惚了,可他不记得看到过这样的一个孩子。
  不,不!
  于德义想起来了!
  他看到过!
  曾经有个乡下妇人,就背对着他大半个身子倒在湖面上,那时候,他好像看到了湖底好像有什么东西。
  但等他仔细去看时,那打扮的十分庸俗,但还算有几分姿色的乡下妇人留下的血已经晕染了她身下的一大片湖面。
  清澈的湖底变得浑浊不清。
  于德义再看,哪里还有什么东西的影子。
  他疑心是自己多心了,在那妇人身着麻衫的背上擦干净了剑,转身回去复命。
  现在于德义恍惚中再看湖底,那孩子眼里哪还有什么眷恋和恐惧。
  那孩子狞笑着扑上来,带着深入骨髓的恨一口一口咬他的肉。
  但等于德义再仔细看,哪有什么孩子,咬他肉的不过是一群群得了湖水的灵气,生出些本能的鱼。
  这时,他终于知道那面具人是谁了,但他的留影符已经燃尽,失了效果。
  他不能再留下信息给他一生效忠的宗主了。
  面具人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欣赏于德义被鱼啃食的样子,还是只是在感叹。
  只是偶尔能听到几声低低的笑声。
  一柱香在他面前缓缓燃烧着,在惊恐的挣扎中,静静地燃烧着。
  萤火虫微光一样的光点在绕了一圈后,最终停在面具人的身上,浅浅的点缀星光,随着施术人的彻底消亡,最后的微光也渐渐消失。
  面具人再没有看一眼,御剑前往另一个方向。
  但这个方向,也不是他来时的方向。
  面具人御剑飞行了一段,听到了谈话的声音。
  是顾愉白爽朗自信的笑声,他身旁还偶尔传来些许女孩子娇俏地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