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婆?”沈亦悬皱眉,“男的为什么叫老婆?”
  酒吧鱼龙混杂,舞池里摇晃的身影在眼前像是海下各色珊瑚随波浮动,背景音乐又大又吵,吵得他们彼此都快听不清对方说话。
  闻言,林霜说:“你怎么这么死板,只是一个称呼啊,再不济也是调情称呼。”
  沈亦悬欲言又止,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所以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又说,“不用他来接,我自己能回去。”
  他酒量还不错,以前红白混着喝也没喝醉。
  等等,什么时候?沈亦悬皱眉,压根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事儿。
  说罢,沈亦悬端起杯子,在林霜期待的目光下喝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
  “还行吧。”沈亦悬虽然酒量还行,但他不爱喝酒,也不会品酒,闻言匮乏地挑了两个词赞美对方,“酒味醇香,味道很好。”
  林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甚至何必敷衍,于是干脆地换了个话题:“你说说你和秦观砚的事儿呗。你们最近怎么样?”
  昏暗的灯光里,林霜的视线格外灼热,仿佛无处不在。沈亦悬感到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一万双眼睛盯着看似的,说:“就那样。”
  对于这个答案,林霜似乎不太满意,“就那样是那样?”
  “……”沈亦悬看着对面舞池的dj放了一首从未听过的歌曲,旁边的女人在绕着他跳舞。
  他收回视线,说,“就是挺好的意思。”
  在林霜的视线下,他沉默两秒,莫名难以忍受白天那件事情带给他的奇异感。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和这个记忆里与他无话不谈的好友说:“我觉得,我的邻居有点奇怪。”
  闻言,林霜坐直身体,微笑着说:“洗耳恭听。”
  他这副态度着实让沈亦悬觉得眼熟,好像在某个时刻,也有人用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样同自己说话。
  沈亦悬想了想,把早上看到的事情说给了林霜听,林霜问:“那你觉得,那对老夫妻应该怎么做?”
  “有钱办个追悼会,没钱就买个墓碑埋着,然后他们会哭着可惜逝者的死亡。”沈亦悬面无表情地说,“电视上那么说。”
  林霜闻言又笑了起来,“你简直太有趣了,怪不得我想和你做朋友。”
  沈亦悬觉得他这个说法,好像在哪儿听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林霜又道:“你喝醉了吧,我给秦观砚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沈亦悬:“?”
  沈亦悬:“我没……”
  话音未落,他只觉大脑眩晕不止,眼冒金星,高度数果酒带来的醉意迟钝上头,像是一股火顺着他的心脏一路往上燃烧至大脑中枢。
  他头晕得浑身无力,一脑袋砸在吧台上,听见林霜担忧地拨打秦观砚的电话:“观砚,小沈喝醉了,你来接他吧。”
  电话那头,传来青年温和的笑声,“他总是这样,酒量不行还要那么喝。”
  “稍等,我马上过来。”
  第20章 孤岛20.拒绝
  沈亦悬并没有头晕多久,很快就在酒吧的闪光灯,和刺耳dj的双重施压下快速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他正被人背在背上。
  这人步伐缓慢,温暖的掌心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托住他的大腿,略过酒吧里形形色色的路人。
  沈亦悬发现,进入酒吧后一直盯着自己看,却无法寻找到踪迹的炽热视线已经消失,身边只有背着他一步步踏出酒吧的秦观砚。
  舞池里,dj摇晃着,萦绕在他身旁伴舞的美女跳得格外入神,bgm似乎还是原来那首,画面感也似乎没有变过。
  “醒了么?”带笑的磁性嗓音将出神的沈亦悬拉回思绪,沈亦悬垂眸看着微微偏向他的这颗毛茸脑袋,不动声色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醉意来得太突然,像是凭空翻腾的海啸,令人捉摸不透。而此刻,同床共枕的恋人似乎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到达酒吧,将他接走,更令他难以相信。
  “刚到,只和林霜聊了几句。倒是在来的路上堵车堵了十多分钟……这几天街上好像特别热闹。”
  “是么。”
  沈亦悬握着他的肩膀,垂落的睫毛轻易掩盖眼底的情绪。
  半晌,他收回眼底的情绪,说:“回家吧。”
  秦观砚好脾气地应着,将沈亦悬背上车,开车带人回了家。
  因为思绪已经逐渐清晰,沈亦悬要求自己先回家,让秦观砚去地下停车场停车了。
  回到家门口,沈亦悬捏着一串钥匙愣神两秒,搞不清楚为什么大门钥匙藏得那么深,他压根不知道那一把是。
  紧接着,安静的长廊忽然传来诡异的哭泣声,沈亦悬闻声回头,只见白天还争吵的老夫妻打开门哭着走出来,随后,公寓里走出来一群年轻男女,他们肩上用木棍绑住棺材,一步步艰难往前行走着。
  老婆婆见到他,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可怜了我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儿今年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就出此祸事!我愧对列祖列宗,没能养好我儿……”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葬礼?”耳边并未传来唢呐声,沈亦悬依然被吵得直皱眉。
  老爷子叹着气抹掉眼角的泪,道:“埋了,让他早些入土为安。”
  沈亦悬闻言沉默。
  他从来没见过城里有人会在亲人死亡后这么做,大多选择都是直接火化,然后在墓园买块地埋葬。
  一向只有地广宽阔的乡下人会停尸三到七天,连续不眠不休地守灵直到尸体放入棺材,抬去地下埋葬。
  ——至少大多数城里人和乡下人是这样的。
  可是眼前这户人家,既不像大多数城里人那样火化埋葬墓地,也不像乡下人那般守尸好几夜,白天去的,晚上就要上山埋葬。
  甚至城里压根没有山,墓地小小一个坑也不可能放下一整个棺材。
  漆黑的棺材被天花板亮莹莹的灯光照得锃亮,散发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怪异气息。
  沈亦悬直视着沉重的棺材,心情微妙,直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秦观砚的声音温和出现:“沈哥。”
  沈亦悬闻言并未回神,直到秦观砚第二次重复喊他:“沈哥?”
  “你叫谁?”沈亦悬回眸,冷淡地与秦观砚对视。
  秦观砚笑了:“我不是一直那么喊你么,还是说,你更喜欢‘亲爱的’这个称呼?”
  他说罢,有些腼腆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子,“可是这里人好多,哥真的要我这么叫么?”
  “……”沈亦悬面无表情,“不要。”
  秦观砚乖巧点头。
  沈亦悬却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他和秦观砚之间的感情让他觉得好奇怪,似乎是这样,又不是。
  可是哪里不对,沈亦悬说不出来。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秦观砚,见青年笑意绵绵地安慰着失去儿子的老夫妻,“婆婆大爷,你们儿子的事,真是令人惋惜。”
  秦观砚说着,单手揽住沈亦悬的肩膀。
  他个子很高,一张漂亮的脸蛋微笑起来堪称赏心悦目,“沈哥他喝醉了,我就先带他进屋了。”
  他环抱着沈亦悬轻松调转一个方向,接过沈亦悬手里的钥匙串,亲昵地抱怨:“你记性真的好差,明明家门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记不住密码,连哪把钥匙都不记得……是这把,第三把。”
  青年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松挑出那把钥匙,展示给沈亦悬看了一眼,随意地插.入钥匙孔,轻轻一扭便打开了大门。
  “进去吧。”
  秦观砚拉着他要进门,沈亦悬却忽然回头,对着还在搬棺材的人们说:“小声些,别吵着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踏入家门,殊不知,他身旁那位温柔善良的完美恋人在看向门外时,红色的瞳孔下,翻腾着多么冷漠的情绪。
  他冷眼看着门外的人们制造出无数动静,并未阻止。
  沈亦悬并没有过多在意门口的恋人在做什么,看什么。
  他直接弯腰开始换鞋,刚脱下皮鞋,只听见门外有居民在短暂的沉默后,啦开门和他一样开了口,语气抱怨:“既然有人起头,那我就说了,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啊!”
  “知道你们很难过,但也请尊重一下别的住户吧?”
  “……真是晦气。”
  各种刻薄的言语好似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屏障。
  沈亦悬回头,看见秦观砚慢条斯理地关上了家门,把所有争吵的声音隔绝在外。
  公寓隔音效果很好,沈亦悬目光仍然停留在秦观砚手中的门把手,这里,便是屏障唯一的入口和出口。
  就连握住门把手的秦观砚,也仿佛沾染了屏障内古怪气息的门神。
  ·
  沈亦悬对于爱情的理解,最初是《诗经》的《子衿》,凄凉又唯美。
  后来的青春期,出于对感情的了解和需求,他看了一段时间的电视剧,对爱情的理解变得宽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