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凌寒片刻沉默,简七软的不成出硬招:“日后你俩当真成亲了,我可是长辈。不,小凌,这次若你帮了我,此后你俩的婚事、或吵了架,我绝对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凌寒没忍住笑,“若她知道将军这么讲,会不会不满?”
  简七吸气瘪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咋滴,你还是个妻管严?啥事儿都透给她?”
  凌寒淡淡笑,没有直应,反而拿出了红色灵球。
  “......这灵息......?”
  “四渡峪熔诀丸,内含二十人心魔和百年御灵,温澜交给我们的。”凌寒递给简七,“将军和她很像。一旦决定的事,应该很难改变吧?”
  “好小子,你这个妹夫我认定了!”简七一掌抓过,笑嘻嘻地拿了须臾,又退给他,“都给我了,你们不用?拿着,我不要——”
  凌寒平静:“正因我们没有,你才要安全回来。”
  简七心起波动,收好熔诀丸,施灵选洞,顺口问:“若她回来看我不在,你怎么说?”
  “实话说。”
  简七蹙蹙眉,“除了我妹,你没谈情说爱过?”
  凌寒微顿。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有时太过实诚,可会显得木讷。”简七肆意笑,“说我揍了你。又因为我是她哥,你不能还手,这不更好?”
  凌寒笑,“但她很聪明,若知道我说谎,会生气。”
  简七摇摇脑袋,低低自喃:“难怪大哥不反对......”
  “什么?”
  “讲实话她就不生气了?小七可是十足信任你。”
  凌寒自然接话:“所以只要六哥好端端地活着回来,就能减轻我的罪责。”
  又在无形中给他增加道德压力。
  简七感怀一笑,“......臭小子,等我回来不好好看你笑话——”
  人影消失,凌寒松了一口气,但胸口的灼热越发明显。
  悖她的意愿,惹她心堵,自是他万般不愿做的事。可凌寒需要他们二人都离开,才能去查这股莫名涌现的异样——体息紊乱,心侧发烫,灵脉时冲时缓。
  ......像极了身处瞿泗魔窟时的感觉。
  *
  雁惜押着秦枭子进入坟洞,黑漆漆的四周顷刻变成了人间。
  山清水秀,灵物蓬勃,一派欣欣向荣。前方草丛有动静,雁惜警惕上前,泥土沾脸的小女孩突然直身,双手捧着鲜果,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你......你是谁?”
  在她脚边,腿伤小狗缩了四肢,害怕躲到女孩身后。
  “我路过。”雁惜轻笑,“小妹妹怎么在这?狗狗受伤了吗?”
  “嗯。”小女孩懵懂点头,“猎人的抓捕夹伤了它的腿,你......姐姐不是坏人吧?”
  雁惜保持身体不动,温和回笑,嘴巴刚张,汹恶的魔气斜冲过来。雁惜想阻,却使不出灵,拔腿就要护孩子和小狗,可那魔气撞开她,瞬间附上人身。
  与此同时,惊天动地的哀嚎如交响乐般交错响起。
  一眨眼,青青草地变成了血腥浓河,人族尸骸遍野,妇孺老残惊恐地伸手,撕心裂肺地向雁惜求救。
  可她根本使不上力。
  人族肢体裂开,鲜血四溅,雁惜泪如雨下,赤手空拳反击,但魔灵一招比一招残忍,伤得她体无完肤,最终筋疲力竭,躺倒血泊。
  视野所见,善者哭,弱者亡,凶恶残暴之士越发猖狂,尖酸黑暗的嘴脸在雁惜脑海盘桓。
  她想撕碎他们,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眼睁睁,又是眼睁睁,她好像又回到了泠度寺暴雨那一天,又看到了柳鱼族全数殉殁时呆滞一旁的自己。
  无力。
  绝望。
  她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她惩治不了该受罚的恶。空有钢铁意志,却不能作出实事。剧烈撕心的痛苦侵据了她所有感官。
  “......这就是我的心魔么。”雁惜嗓音哭哑,右手疯捶地面,飞溅的污血染进舌苔,催得人直犯恶心。
  草丛里的小女孩艰难匍匐,淌在血海里,朝雁惜伸出手:“姐姐、救我、姐姐......”
  雁惜哭喘得接不上气,在魔灵最后撞向那孩子时,枯槁地闭上了双眼。
  “我会救你。我要救你。我会尽我所能,甚至我所不能,让恶人付出代价,还你们一个幸福的家园。”
  血境散去,雁惜瘫软倒地,仿佛失去了三魂七魄。
  秦枭子冷漠地站在一旁,提左脚踹她膝盖,“死了?”
  “滚!”雁惜敛着泣声怼。
  “本座也不想跟你这废物待在一起,有本事解开傀儡符。”
  雁惜深吸三口气,撑着身体起来,抓着秦枭子向洞尾,窥见了光明。
  “竟是生机。”秦枭子没好气,“这么短时间破了心魔,还能碰上生机。你运气竟这么好。”
  “该是你这混魔踩了狗屎运。”雁惜咬牙切齿,“有我傀儡符,先入我心魔。接下来,轮到你了!”
  第131章
  由暗至明。
  同样的场景浮现眼前,雁惜错愕一瞬......她还在方才的心魔幻境里吗。
  “用你的杳蔼流玉十八重剑力,击碎这里。”秦枭子忍着怒气命令。
  雁惜不想再争吵耗神,便压缓声音:“你不是说只有战胜心魔才能离开?怎么,现在改口,强灵也能硬破?”
  秦枭子猛遽掐紧她的喉。
  “傀儡符连接你我,正如本座能见你的心魔,你也可以强破这里的一切。本座灵微,没功夫跟你耗。你已试过坟洞,应知本座未曾说谎。要玩什么把戏,找你男人,或者你那笑面虎的六哥。否则拿不到黎原风,本座——”
  急促的威胁被一阵清新的风铃声打断。
  雁惜和秦枭子几乎是同时怔愣了眼眸。
  但男人背对,女子直面。
  淡粉衣衫翩翩扬,轻盈脚步跃跃近,雁惜站在半里外,“唰”地眼眶通红。
  秦枭子仿佛停了呼吸,像是陷入沼泽,拔不出来,命中注定要沉下去。心跳聒噪,情绪上脑,他却不敢回头看。
  心魔。
  骸湮王风黯首徒的心魔是死亡,众叛亲离噬鬼魔王的心魔是权欲,而十恶不赦秦枭子的心魔......
  他早就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不想确认,更不想让这惹人厌恶的郜幺雁惜窥得分毫。
  他是噬鬼魔王秦枭子,他要万事万物为己所用,一切都是逢场作戏,演得越真,越自我怀疑,才越有利。
  他没有心,他也不需要心。就算有,也应该是被恶念爬满、染尽血腥的载体。
  这才是他,这应该是他。
  可清甜柔和的气息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蓄压长久的痴念和悔恨翻滚升腾,淹没他的一切,不听使唤的眼泪竟如大雨倾盆,哗哗下坠。
  落依触碰他右手,轻缓一牵却有万钧雷霆之力,将他理智碾得粉碎。
  秦枭子崩溃回身,一把拽人,失控地抱紧她。
  雁惜静滞一旁,泪湿眼眶。
  “阿枭,你怎么了......?”落依忧着声音唤,秦枭子却锁她更急、更牢。
  落依声羞,“......雁惜还在呢......”
  雁惜的热泪夺眶而出。
  落依轻轻探出脑,见雁惜神色,倏地蹙了蹙眉,“为何你们......都在哭?”
  “眼睛进沙了。”雁惜破涕为笑,但知道难藏苦涩,瞬地转过身去,狠咬手背,泪流不止。
  天光更亮,锣鼓喧响,礼生兴致昂扬,在一派喜庆中高声大喊:“一拜天地。”
  雁惜擦擦眼泪,侧转回身,已然置于庄严堂屋。
  “二拜高堂。”
  宾客欢呼,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夫妻对拜——”
  落依转脚之时,不慎踩到裙边,踉跄半步,秦枭子慌张地搂稳她。
  女子指尖在他掌中用力,男人轻柔回叩,以示安慰。这一幕被左侧的青年人瞧见,欢欣玩笑:“新郎官急什么!还怕夫人跑了不成——”
  众人热热闹闹地起哄。
  新人脸红,雁惜垂收了眼眸。
  躁动再起,狂风一刮,浓稠的腥味掠夺感官。
  雁惜放眼,落氏国师府尸身遍地,秦枭子在原地挣扎、扭曲、蜷动,痛得面目惨白,却咬紧牙关,未出半声。
  ——他受心魔反噬了。
  “爹、娘——”
  落依蹒跚追撵,所过之处皆残酷。木阶凹陷,她一脚踩空,雁惜急闪接稳人,华贵凤冠撞向长柱,扯散新娘发髻,跌晃着砸往血泊。
  傀儡符印的灵息急剧散失,秦枭子痛不欲生。
  雁惜护紧怀中人,用力地抱着她,“没事,都是假的,阿依......”
  她没法说出后面的话。
  这是一场心魔幻境。可对那个长眠花海的善良女孩来讲,是过去、是创伤、是午夜梦回一遍又一遍的噩梦。
  雁惜憎恨秦枭子,痛恨他给落依带来的一切。她极想一刀一刀把这个恶贱的魔王开膛剖肚,折磨至死,让他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