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可以试试在地上练习,但是府内似乎没有合适的地方。若是被管事妈妈们看见,可能也会不好。”
  燕儿想了想,她其实需要的地方也不多,只要一小块就够她练字了的。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在地上写,因为徐府大部分行道是铺了虽是的,花草虽然有泥土,但没有空白地方。
  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放绣活的竹编,能不能把沙子放进竹编里,然后就在那一小块地方写呢。细想想,好像确实是可以这样。
  然后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朱砂,朱砂听着也觉得可行,只要注意使用,不要把沙土落在房间里就行。
  但很快,朱砂似乎联想到什么,面露犹豫,仿佛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
  不过燕儿这会也没有时间去实践,她早上跟朱砂一起服侍少爷起床梳洗用膳之后,就要负责少爷寝室、书房的打扫,客厅今日是由朱砂负责。
  少爷平时就是在学堂念书,早出晚归,丫鬟们却不会闲着,其实都是忙着呢。
  刘妈妈主要是管理少爷的内库,一些重要物品和财产的钥匙都是在刘妈妈手上。因为是少爷的乳母,一般的杂事都是不干的。
  银杏悄悄给燕儿说,刘妈妈每天都说自己守着库房,只有少爷休息的那日才跟着伺-候。
  实际上平常都是去跟其他管事妈妈打牌潇洒去了,只是少爷没发话,她们也就当不知道。
  少爷贴身的内-衣袜子等都是彩金和银杏二人在做,这就要花费极多的时间。年纪尚小、绣工又不太行的朱砂和燕儿则更多的做一些清理整理和陪侍的事情。
  碧玺主要是会调香插花,屋内的整体装饰就是由她负责,取香制香也是她,少爷闲暇的时候,也需要一些清雅的放松方式。
  实际上打扫的活儿,并不算很累,对燕儿来说至少跟砍柴洗衣相比,轻松很多。但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这需要极强的耐心,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
  每天睁眼就是铺床叠被,擦瓶洗地。燕儿都觉得自己非常的麻木,脑袋完全放空的状态下,她的双手还可以自己动作,根本不需要思考。
  唯一好些的就是,少爷去上学的时候,她们能够吃上热菜热饭,吃完了还有一点时间可以悄悄眯上一会。
  当然,燕儿现在把这个时间都用来学字了。
  她虽然很是努力,也不算笨,但每天学两个字也是吃力的。
  因为毫无基础,两三天前学的字,她会忘记笔画。因此她也需要在学习完新字之后再复习旧字。
  朱砂虽然在少爷的命令和燕儿五十文的好处下,同意了每天教授她习字,但到底多了一份工作,不能强求她特别的认真负责。
  每天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教燕儿,能教多少,燕儿能学多少,她就不管了。
  燕儿从不抱怨,她跟朱砂也认识没有多久。朱砂能够每天半时辰认真的给她讲清楚,已经是很好了。
  换成以前在家的时候,燕儿六岁时,周氏愿意每个月拿两百文请私塾的先生允许她旁听。
  当时周氏也只是想,一个会识字的丫鬟也算由一技之长,能被主子高看一眼的。但奈何那胡子花白的老先生,理也不理周氏,只轻蔑一笑:“女娃有什么必要读书。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这收的是正经学生。”
  他还有未尽之意,但周氏已经被气走了,她不过是希望燕儿能够在先生上课的时候学上一些罢了,却要受人羞辱。
  燕儿打扫完了寝室,将桌椅器具都挨着擦拭了。便开始整理书房,书房其实相较寝室来说乱了许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书桌。虽然六少爷每日练完字都会自己涮洗毛笔,但其余的他是不管的。
  因此每日书桌上都会有新鲜的墨痕,她要拿着湿帕子使劲的擦拭才能弄干净。
  少爷每日的功课,写好后带给先生看后又随手放到一处了。燕儿得将这些‘墨宝’好好放置,直到哪天少爷发话说可以清理了才能去处理。
  废纸篓里更有许多写废的纸张,这些废纸张可不是一扔了之,得用水浸-湿,字迹完全模糊了才能扔。
  书桌上的笔架笔洗等得依次擦洗干净,按照少爷平时的习惯摆放。少爷看过的书,若是有折页,便表示他还要接着看,不能动。其他的需依次还回书架。
  燕儿刚开始完全不知道哪本书放在哪个书架上,还好六少爷的书不算太多,经过朱砂指点之后,她大致知道对应的书架,虽然偶尔也有次序放错的时候,但六少爷也没有因为这事说过她。
  等打扫完书房,就到了正午时分,差不多是饭点了。
  朱砂比燕儿早结束,燕儿出来时,她正坐在门口矮凳上休息。她看见燕儿,眼里有了些笑意:“辛苦了,快来歇一歇。”
  两人并排而坐,风吹乱了她们的发丝,但无人在意,只是享受这一刻春风和煦。
  直到碧玺来换值,两人才从这种淡然的平静脱出,相视一笑。
  碧玺看着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没有表现出来。她对两人微笑点头:“姐妹们可以先吃午饭,下午再来当值。”
  碧玺见两人离开,暗地撇嘴,别以为她不知道朱砂在故意拉拢燕儿。那丫头既不是家生子,又是这么小年纪入府,想也知道有古怪,就是不知道走的哪边的路子的,竟然是二太太亲自安排过来的。
  ‘有古怪’的燕儿,正在干饭,今天中午是糖醋肉和炒茄子,她都爱吃。其实进府最好的一点就是包吃包住,吃的比在家好多了,偶尔主子没吃完的好东西也会赏给丫鬟们。
  这半个月她眼见的长胖了,就是还看不出有没有长高。
  吃完饭,朱砂又拿出一本旧《三字经》,纸面都发黄了,她却极为爱惜,翻到对应的位置,指着上面的字,教燕儿念:“教之道,贵以专。”
  燕儿跟念了三遍,脑子里默默的回忆之前学的几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
  很好,还记得。
  “这句话的意思是教育的方法重要在专心的去教导。”朱砂用手指一下燕儿,又指一下自己:“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认真的给你讲,你认真的学习,这就是我在教导你。”
  燕儿恍然大悟:“我明白的,教就是教育,教之道,就是教育的方法。贵就是珍贵或者说宝贵,贵以专,就是宝贵的地方就在专心。这样解释也可以吗?”
  朱砂虽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什么人的老师,但有燕儿这种学生的感觉是真的不坏。勤学同时也很机灵,教过的东西会自己联系起来。
  “现在我们来认识这个教字。”
  燕儿也认真的看着书本,从一开始像看天书一样到现在至少能分清横撇竖捺,已经进步很大了。
  彩金在隔壁缝着六少爷的睡衣。睡衣跟外套不一样,要轻柔合身,又不能过于束缚。因此,她都是用漂洗过好几次的棉布来做里衬,外侧又缝上簇新的衣料。
  这样做出来的睡衣,既精致漂亮,穿上又极为舒适。就是需要精心的做,这样的活府里的绣房是做不出来的,外面的绣坊虽然技艺高超,但这样的贴身物件不好给外人做。
  因此,虽然彩金除了每日煎煮少爷的药以外,不干其他的杂务,却也不轻省。
  朱砂和燕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她听着,却并不讨厌。实际上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现在想想,能够跟着小姐们读书识字那两年,竟是最单纯快乐的时光。
  只是她生来就是奴仆,即便窥见了外界,也身有束缚,不得挣脱。
  第10章
  ◎燕儿犯困(修1次)◎
  彩金是个难得的美人,或许幼时她还不懂,但随着年纪渐渐长大,众人皆夸耀她的相貌,她便不能不知道自己的出众了。
  实际上,她虽然也是家生子,但父母不过是最普通的仆妇杂役,大字不识一个,人也不机灵。
  可奇怪的是,这样普普通通的夫妻俩却生了个极为漂亮机灵的女孩,才七八岁,在下人中便有些美名。
  老太太身边的胡妈妈看中了她,让彩金认了干妈,因此彩金能在小姐们学习的时候旁听,琴棋书画不说多么精通,至少是都会一点了。
  但这干妈认来,却不是胡妈妈单纯的大发善心。人皆有价,她有的,是天生的美貌与卑贱。
  美貌,意味着可以利用。卑贱意味着能够拿捏。
  因此彩金从小就知道,她的处境是很危险的,她得步步小心,给自己寻出一条好点的出路来。
  但是好景不长,老太太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丫鬟去照顾六少爷,说好听点或许叫保护或许叫监视,总之胡妈妈选了她。
  但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她跟六少爷的年岁相差太大了,丫鬟们到了十七八岁,没被主子受用的话,就该放出去配人。
  她已经十五岁了,这就注定,她无法在六少爷的身边呆太久,她没办法在他身上入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