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说着, 将先前把玩的东西丢了过来。
  她哪敢接, 任那东西啪嗒声掉在脚边。
  敢情那是个不大点的金色瓶子,也不知里头装了些什么。
  见她不为所动, 雲麒长眉扬动,勾指召回瓷瓶, “令你恢复如新的药,姐姐当真不用?”说着, 诱惑般地晃了两下。
  扶荧这才回神,不敢松懈,更没有回答, 问道:“妖主因何而来?”
  雲麒笑嘻嘻说:“自是为了找你。”
  这么说来, 他是跟了一路?!
  扶荧眼底闪过慌张, 那山泉镇……他也是去过了??
  扶荧咬了咬唇,强作镇定:“妖主好本事,一路尾随, 我与帝君竟都无一察觉。”
  “那我可没本事。”雲麒摇了摇头,“也就跟了几个时辰。”
  他邀功似的靠近:“要不是利用那座邪山里的那群邪祟支开寧随淵,我还找不到和姐姐獨处的机会呢。”
  扶荧眉心直跳,她就说好端端的寧随淵怎么会突然离开,敢情是雲麒从中做了手脚,既然如此,那先前那些事……肯定也和他逃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她的双目跟着冰冷几分,“果真是你。”
  “嗯?”云麒懒洋洋睨过来一眼。
  “是你设计碧萝中瘴,引她进入回落崖。再利用碧萝失踪的消息将我和寧随淵骗至隱云台,依我看,那批失踪的押运兵也是你的手笔。”扶荧咬牙戳破他,“你想讓我和寧随淵都死在里面。”
  云麒静静听她说完,先是愣了愣,緊接着就大笑起来。
  他捧腹不止,半天才压住笑,抬手擦拭着眼角泌出来的眼泪,“姐姐你确实比昔日聪慧许多,我的确想讓宁随渊死。可我没有神机妙算的本事,怎能事先得知回落崖就那么刚好地出现在她走的那条道上呢?”
  扶荧下颚绷緊,神色冷淡:“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再者说……”云麒缓缓逼近,声调沉缓,“云麒仰慕阿姐至今,便是用你换十个宁随渊的性命,我也是舍不得的。”
  说着目光滑落,凝着她的唇,手指跟着抬起,似是想要触碰。
  扶荧根本不给其机会,重重拍开,扭头就要夺门离去。
  砰!!
  一只手发狠按上庙门,同时也拦截扶荧去路。
  她心里惊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妖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云麒笑说,“我想要你。”
  这般言辞讓扶荧呼吸不畅,心口堵得更厉害了些。
  她暗骂他疯子,磨紧牙尖,拼尽全力挥出术咒打在他抵住门框的那只手。
  此乃降妖咒,她身上的决明印可以将术法发挥最大化,只要云麒一松手,她就有逃走的机会。
  扶荧嗅到血肉融化的味道,她打中了,然而他并没有离开。
  那道术法如灼灼焰火,让他掌背的肉烧融大半,眨眼就只剩白骨暴露在外,即便如此,云麒仍没有让开的意思。
  少年似乎也不感到疼,圆溜溜的眼睛凝紧扶荧,眼尾耷拉,无辜委屈地像是被主人遺弃雨夜的大狗狗。他的眼神却不委屈,是森冷难近,阴潮猶如暗处蛰伏的野狼。
  “姐姐,就算你砍了我这只手,我也不会放你离去。”他收回胳膊,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处可怖的傷痕,目光依旧直勾勾地逼着她,“你是好好和我走?还是不那么体面地被我掳去金鱗。”
  云麒颇有难意,“姐姐如今身体单薄,云麒实在不愿动粗。”
  他明里暗里都是威胁,说是商量,实则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刚才那一击几乎是她所有的灵力,扶荧舌尖发麻,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想来是支撑不了太久。
  她冷静下来,问:“为何非要带我去金鳞?”
  云麒歪着脑袋思索,也思索不出所以然。
  背地里的那个人想要得到她,云麒私心并不乐意,与其放任她到别人手上,还不如自己偷偷藏着玩儿。
  苏映微曾经给他带来过快乐,也帶来过从未有过的自由。
  她不止一次地承诺,说她永远不会离开,然而最后违背誓言,独自离去。
  她舍身六界,换得天下美名。
  在他们三人当中,也许会有人悲傷,不舍,遺憾,唯有云麒,对她是恨的。
  恨,且愤怒着。
  背信弃义者,自当遭受责罚——这也是他们昔日许诺。
  所以,云麒有什么理由把她交给别人?有什么理由不带她回金鱗?
  这不虚洲多的是人对她虎视眈眈,她左右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留给他。
  毕竟,他曾经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她。
  即便看出她的游移不定,也从未改变过这份喜欢,甚至为了让她开心,无数次地在她面前和那两人演一出三男争一女的戏码。
  她要是愿意,云麒自也不介意将她和别人分享。
  然而苏映微不聪明,偏偏选了最让他厌恶的那条路。
  死亡是逃避,是背弃,是背叛!
  云麒无法原谅她所做的这一切,所以……她该还回来。
  云麒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面对扶荧的脸颊是笑意吟吟的,“我说了呀,云麒钦慕阿姐已久,难道这不能成为理由么?还是说阿姐宁可选择宁随渊,也不愿意随我回金鳞?”
  扶荧张了张嘴,忽然不知说什么。
  她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狗屁的钦慕阿姐,估计就是记恨苏映微当日的离去,想带她回去折磨报复!
  太阳穴发胀,她疼得哼了一声。
  扶荧努力维持着清醒,告诉自己不要倒下,同时觀察着四周的情况。
  如果顺利,苍狼很快就会带碧萝回来,现在只需拖延,稳住云麒。
  扶荧闭目稳定呼吸,“那药呢,先给我?”扶荧摊开掌心,“待我喝过就和你走。”
  云麒挑眉,毫不猶豫地把药瓶递了过来。
  扶荧垂目摩挲着瓷瓶光滑的表面,耳畔忽听风动,她指尖凝滞,猛地抬眸看向云麒身后,下一瞬,闪身躲至一旁。
  噗嗤!
  坠着雷云魔火的锐戟刺破血肉,刹那间鲜血喷涌,梅花似的在她裙摆落下斑斑点点。
  云麒低头看着刺破肩胛的钝器,瞳眸闪烁,旋即缓缓抬头看向扶荧,他无奈地摇摇头:“阿荧……何苦呢。”
  话音落下,云麒挣开四方戟跃至佛台之上。
  温热的液体顺着伤口不住滑落,渗入佛像的眼球当中,又在佛像的面颊留下一条深色的血线。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面容隱在暗处,少年高瘦的身姿在雷雨夜的折射中透着沉闷难近的潮湿。
  “到我身后去。”
  四方戟在掌心转了个花。
  宁随渊淡淡睨了眼扶荧,身影高大,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完全将她遮蔽其中。
  他身上的血腥气浓稠难化,混着潮冷的水汽,扶荧只需抬眸就能看见他发丝上凝结的水珠,一滴接一滴顺着发梢滚落,隐入身躯之间。
  “金鳞妖主何苦自寻死路。”宁随渊微微仰头,用他先前说过的话沉声回敬,四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风不清月不明,确实是个找死的好日子。”
  云麒听罢,更有闲心打趣:“九幽帝这是在说遗言吗?”
  宁随渊掀了掀眼皮:“不知礼数。”
  云麒扫过伫在一旁的扶荧,也不知打起什么心思,转瞬消失在佛台上。
  很快,扶荧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东西向她接近,然而还没来得及靠近,宁随t渊脚尖踢起四方戟,长戟隔空横拦,再一伸手,便将扶荧稳稳捞入怀间。
  至此并未结束。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抬掌布阵,只见四方戟分裂为四朝向四个方位,随着掌心收拢,它们猛地从中聚合。
  噗!
  一团血墨散在地上,空气中有黑影闪了闪,隐藏起来的少年维持不住术法,颇为狼狈地摔落在地。
  云麒捂着伤重的心脉处,委身再次咳出一口污血。
  宁随渊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目光下视,嫌嗤地抬起手臂,深色的术光于指尖凝结,闪闪烁烁,犹如不太明亮的星辰。
  “你应该感谢,死后有佛祖为你超生。”
  云麒呼哧呼哧喘着气,不禁梗起脖子看向身后那座巨大的九莲佛台。
  此前落在上面的血渍已经干涸,佛像低眉垂目,那行血线宛如眼泪,令其神性毕现。
  云麒深知自己不是宁随渊的对手。
  前面几次交手都有苏映微拦着,便是真的打起来也不会到难以收场的地步。只是……他没想到此前还是低看了宁随渊,这人的修为实力远远大于他先前对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