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她指尖顿住,没有说话。
  望着垂挂在腰间的玉佩,宁随渊缓缓松了手。
  第94章 094 最后只求……她岁岁安宁,永世……
  几人下午出发, 临落日前便赶回了酒泉鎮。
  正逢夜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燃起炊煙,两边的酒肆也都热闹得很, 打眼看去煙火气十足。
  裴家醫馆在街尾, 扶熒和宁随淵说自己先过去找人, 如果诊治无误后再随他回九幽。
  許是轿上那一处讓他愉悦, 宁随淵罕见地没流露出不快, 反而干脆应允, 自己择了个茶肆欣赏黄昏景时。
  因接下来的话不方便讓第三人听到,于是扶熒也寻了个借口将碧萝打发了去,兀自去醫馆找人。
  这个时候病人已寥寥无几, 天冬正在前堂清账, 见扶熒进门, 眼中闪过惊喜,“姑娘回来啦!”
  扶熒颔首, 环视一圈没看到裴容舟的身影,便问:“你师父呢?”
  “师父在后堂呢。”天冬笑着说, “姑娘进去就看到了。”
  扶荧直接去后堂找人。
  后阁书架陈列,摆满大大小小的书籍, 正中是一面四四方方的桌案,桌上点着香炉,青烟袅袅, 扶荧从中嗅到了薄荷的味道。
  用于清脑的。
  她仍是没看到裴容舟, 犹豫着什么, 就见有人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青年那身泛了旧色的灰衫罩着清瘦的体形,手上拿了本黑皮书,許是多日没睡, 脸上可见倦色。
  许是没想到扶荧能这么快回来,他意外一刹,合上书卷问:“还順利吗?”
  扶荧点头。
  裴容舟:“坐,我替你把脉。”
  两人在那张矮案前面对面相坐,扶荧也順从地将手腕搭落过去。
  裴容舟把脉的速度快,点了点头:“脉象四平八稳,心脉略有游移,不过你刚融合这颗心,也正常。”
  裴容舟给扶荧写下药方,讓她帶回去吃。
  扶荧也算半个医者,知道自己没什么大毛病,此行主要是为了另一个问题来的。
  在他写字的工夫,扶荧开口:“先前拜托怀舟先生查之事,不知结果如何了?”
  扶荧看到他指尖僵了一瞬。
  裴容舟抬起头,不知是不是錯觉,扶荧在他神色间看到几分迟疑不定。
  裴容舟踌躇许久,声色温吞:“我认为……阿荧最好不再与那人牵扯。”
  扶荧听得愣了下,“此为何意?”她追问,“可是那千机引有旁的什么?”
  裴容舟无奈地摇了摇头,思虑再三后,最终还是从柜子里面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是一个笼子,笼子从中隔开,分别放着两只老鼠。
  一只老鼠已经死去,因裴容舟事先用药喂过,所以即便两日过去,尸体也没有腐败的迹象。
  另一只还活着,但也不像是活着。
  它狂躁地在里面窜动,七窍流血,皮毛发青,一双老鼠眼贪婪地盯着同伴的尸体,许是饿极了,最后竟啃食起自己的爪子。
  扶荧看了会儿,“它们……”
  裴容舟指着左边死去的老鼠说,“这是正常存活的老鼠服下千机引之后的变化;这边是死后吞药所产生的变化。”
  扶荧对着那只癫狂的耗子陷入恍惚,不由得想起先前那群魔兵的样子。
  裴容舟说:“聚灵瓶从你给的毒液中淬炼出少许帶有魔气的精粹,我想那就是最开始你服下的那部分。”
  扶荧登时捏紧自己的十个指头。
  裴容舟忽而看向那只发狂的鼠,“它吞下的……正是从中淬炼而出的。”
  其意不言而喻。
  扶荧脊背发凉,一股一股麻意顺着尾椎骨窜至天灵盖。
  她生怕自己记錯了,于是又将早些时候的那个病案本从储物袋里翻找出来,一页t一页翻找着上面所记录的症状,越看,那股麻意越深一分。
  “扶荧,你没有猜错。”裴容舟那会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看向扶荧的目光带有一抹悲悯之意,“如果这是从那些所谓活人身上得来的,那么他们理应死了。”
  话音落下,扶荧眼前跟着一黑,本子轉而掉落在地。
  她顾不上捡起它,双手扣住桌边,堪堪稳住身形,嘴里喃喃:“……我以为,是我无心,所以千机引在我和那群魔兵身上的表现才有所不同。”
  千机引,活人所服将死;死人所服将活。
  那时扶荧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何中毒之象所指的却是人死后的症状,属实诡异。
  扶荧毕竟初来乍到,加上身体有异,更从未接触过魔兵,对此虽有疑惑,却未想到那一步,最终只是留了个心眼,解毒时从自己的身体里先抽了一瓶子出来。
  正因不了解,所以才交给裴容舟,让他二次鉴定一番。
  如果那群魔兵早已死去,为何还能清醒地站在九幽?
  如果……九幽宫没有一个活人,那整个九幽城的百姓呢?想到那些死而复生的人,扶荧彻骨生寒。
  倏然她又想到什么,紧着嗓音追问:“那……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傀儡?”
  裴容舟摇了摇头:“千机引若下在死人身上,那么这人七日后便化作死傀,本就是傀儡的人,千机引又怎能生效?”
  是啊,本就是傀儡的人……怎能有用。
  扶荧浑身泄力。
  裴容舟满是担忧地看着她:“阿荧,那人定有隐瞒,此事对你不利,你不妨留在酒泉鎮,彻底远离他们。”
  她苍白着脸色没有说话。
  宁随淵到底要做什么?九幽封城是否和此事有关?他之所以寻找苏映微……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是这样,那扶荧身为苏映微的“轉世”,宁随淵定然不会让他轻易脱身,所以她必须回去搞清楚情况,最起码也要确定一番,是不是除了魔兵,宫外的百姓也都是死人。
  想到这里,扶荧一刻也坐不下去。
  最后在裴容舟殷殷期待的目光中,扶荧毫不犹豫地用术法将桌上的两只老鼠连同那个病案本一同捻灭,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双目清明且坚定“裴先生,这件事你知我知,再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裴容舟拧眉,伸手拉住她,“阿荧……”
  他还想继续劝说,就听外面传来天冬咋咋呼呼的声音,“宁公子来了啊,姑娘和师父都在后堂呢,您进去就能看到。”
  天冬是个憨的,想也不想地就对来人透了个清楚。
  两人闻声都是一颤,扶荧当机立断地把胳膊从裴容舟手上抽离,转身准备出去。
  裴容舟却不忌讳似的,再次相拦,语气匆忙了不少:“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但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番。”
  他低头瞥过来的那一眼不是作假,含着情真意切的担忧与关心。
  然而他声音压得再低,仍是清晰递到了宁随渊耳边——
  “考虑什么?”
  竹帘哗啦声被人撩开。
  那道高大身躯山似的倾轧进来,影子铺满脚边,似笑非笑,“考虑留在这穷乡僻壤,还是留在你这小破医馆?”
  宁随渊说话不留情面,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与蔑视。
  裴容舟脸色骤变,看向他的目光同样转为冰冷。
  裴容舟在这酒泉镇再有声望,也始终是个凡人。
  宁随渊阴晴不定,加上对她多有间隙,迁怒也就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扶荧不愿局面变得難堪,再未收场前及时挡在宁随渊面前,“我心脉不稳,裴先生不愿我过多使用灵力,这才出言劝之。”
  “是吗?”宁随渊明显不信。
  扶荧把他早早写好的药方拿起来,“若裴先生有心让我留在这里,何苦多此一举写这方子。”
  宁随渊看着那方子,静默。
  扶荧眼见要糊弄过去,“快入夜了,我们即刻启程吧。”
  宁随渊身形未动。
  他眯了眯眼,双眸警示地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紧接着,竟绕过扶荧来到了那张桌子前,指尖沿着桌边轻抚。
  注意到这个动作,两人的心脏同时提了起来。
  “怪哉,裴先生这后堂竟有魔气漂浮。”
  扶荧喉咙收紧,不敢呼吸。
  裴容舟目光闪烁,嗓音温润而平缓,“镇守忌惮先前玄鬼一事,便命在下留了些体/液,以备不时之需。”
  有的地方是会这样,杀死玄鬼后留下些皮毛,研制成末洒在门外,误导玄鬼以为是同类,让它们不再对人攻击。
  宁随渊凉凉一嗤,终于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