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应该不至于这辈子都不告诉五条先生吧。”哈泽尔看着皱成一团的纸牌道,“至少离开之前还是会说一声的……大概。” “‘大概’。”五条悟重复道。
  哈泽尔低声道:“要听我道歉吗?” “你什么时候走?” 五条悟起身坐在桌上,旋了半圈面向哈泽尔,抬脚把她的转椅向他的方向勾近。
  “不知道啊,还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 哈泽尔一低头就能看到男人黑色长裤下极为优越的腿部曲线。
  为了避免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再发生什么因为■欲引起的闹剧,她谨慎地将目光上移了一点。
  ……算了,再往上一点吧。
  她无欲无求地仰起头,正对上五条悟隐含戏谑的眼神。
  “……” 哈泽尔默默地把椅子向后滑了一段距离,刚刚站起身,就被拽着胳膊拖了过去。
  五条悟握住她的腰道:“道歉就算了。我们两个,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不负责任的程度只能说是彼此彼此。”
  表情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掉了两碗米饭。
  哈泽尔顺着他的力道向前倾身,额头抵在五条悟的肩膀上。
  “这可不能叫彼此彼此。”哈泽尔的侧脸贴着他的头发,“我可是连做梦都想回家,五条先生总不会像渴望回家一样期待着死亡吧?”
  五条悟的双手在哈泽尔腰后相扣,松松地把她揽在怀里。
  “要说渴望当然绝不至于,但也早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至于像想要回家一样……哪里都算不上是我的家,所以自然也就无从比较。” “明明在好几个城市都有房产?”
  “明知故问啊。哈泽尔在高专也有宿舍,你会把那里称为家吗?”五条悟说。
  但她不把高专宿舍当作自己家,是因为真正的家在其他地方。
  五条悟呢?
  “五条先生,”哈泽尔呼吸着五条悟身上淡淡的洗涤剂香味,真心实意地说,“别死啊。”
  “这可不是我想听的祝福。对我而言,比起老死或者病死,还是趁年轻时盛大地死掉比较令人高兴。刚好趁熟人都还在世的时候,由高价购买的丧葬服务团队办一场派对,让所有人一起喝着汽水怀念超帅超强又超好的五条悟。这个想法不错吧?”
  五条悟说:“而且我可没有向哈泽尔提出‘别走啊’这样过分的要求来着。已经为我神魂颠倒了吧,你这家伙?” “……可不是嘛。”哈泽尔说。
  “既然如此,被深深迷恋着的我可要说出超——任性的话了。”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哈泽尔的长发道:“别再让我玩侦探游戏了,动脑真的很消耗体力。哈泽尔,自己向我敞开你的一切怎么样?
  “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想要知道。” 越过哈泽尔的肩膀,五条悟看着房间里的墙壁。
  随着一只虫子在墙上缓缓爬动,当下所处的空间里,大量无意义的细节信息填满了他毫无遮蔽的视野。
  即使不刻意转动目光,六眼也在自动捕捉着他怀中之人的生理状态。
  体温,心跳,呼吸。全然由他掌握。
  但几十万亿个细胞,数千毫升的血液,肌肉,骨骼,大脑,灵魂……却无一丝一毫是被他所拥有的。
  “如果是青春期的我,大概会超级蛮横地缠着哈泽尔,烦到你不得不向我袒露所有事情为止吧。” 五条悟压低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地说:
  “但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年轻时那样多到可以填满科尔卡峡谷的活力和自信了。” 他拉开和哈泽尔的距离,失落地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缝隙里透出宝石般的碎光。
  “连硝子都知道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哈泽尔,比起我,你和她的关系才更好吗?”
  第49章
  “五条悟这人不错。” c君说:“他夸我设计的logo好看欸。” 因为你的设计原型就是他的眼睛啊, 只是被绷带遮住,你才没发现罢了。
  当然,在被抓现行之前,
  其实我自己也没发现来着。
  哈泽尔默默地想。
  哈泽尔窝在空闲的办公室里,翻着一本已经过期一年的旅游杂志。
  封面照片是北海道冬日的景色,
  落满大雪的森林里探出一只暗红的狐狸脑袋。
  上面用相当夸张的字体印着国家公园的广告:知床——大地尽头,日本最后的秘境。
  “五条悟这人不错。”
  d君说:“虽然他把我囤积的原味薯片都吃光了,但是没有碰我的酒欸,很有边界感的一个人!” 有边界感是这么定义的吗? 还有,
  吃光薯片是因为他食量大,没有碰酒只是因为他不喝酒。
  哈泽尔默默地想。
  哈泽尔把杂志从头翻到尾,又换了一本扫上几眼, 最后还是把它们都放回书架上。
  她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小睡一会。
  有c君和d君两个人陪五条悟玩,应该不至于无聊到来找她的麻烦吧。
  下一秒,e君说:“五条悟这人不错。”
  哈泽尔蹭地站起来,迅速走出办公室, 在走廊上边跑边道:“你怎么会和五条悟产生交集的?” e君没有回复。
  她匆忙开启几道气密门, 一把推开e君所在的房间大门,
  随即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五条悟正骑在e君背后,用一根hdmi线勒着他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哈泽尔倒吸一口气,
  几步冲上去抱住五条悟的腰将他拼命向后拽:“不要祓除他!这家伙虽然又丑又烦人,但还没有造成过危害……呃。” 哈泽尔没想到的是,五条悟居然顺着她的力道直接松手,
  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们向后连退几步, 在密密麻麻的设备之间摔了个七荤八素。
  尽管在倒地之前被无下限术式的力量拦了一下,但五条悟的体重又补上了她没有受到的那份伤害。
  而当事人还丝毫不顾她精彩的脸色,灵活地翻身跨坐在她腿上,揪着她的衣领,指着e君告状道: “你管管他!扣他工资,不给他吃饭,拿他做人体实验!他欺负我哎!”
  “……哈?” 哈泽尔看看表情万分愤怒的五条悟,又看看无辜地站在原地、默默解开颈上电线的人形咒灵。
  “无论如何,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哈泽尔小声说。
  五条悟无动于衷道:“不要撒娇,我自己在用腿撑着呢。” 倒不是重量的问题…… 哈泽尔叹了口气:“他怎么欺负你了?”
  提起这个,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这家伙和我打游戏的时候偷偷修改后台数据,给自己开了锁血外挂。否则我怎么会连输三局!你说,到底是邪恶到什么程度的咒灵才能做出这种事啊?!”
  e君咧开没有皮肤的嘴,对狼狈地坐在地上的两个人腼腆一笑。
  哈泽尔:“……” 她幽幽地道:“这就是你说‘五条悟这人不错’的原因吗,e君?因为耍他很好玩?”
  五条悟战意大盛,按着哈泽尔的肩膀准备起身和e君干架。
  哈泽尔迅速抬手勒住他的腰,五条悟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就任由自己被制住,回头对e君放着狠话:
  “你这家伙最好不要被我抓到落单的时候!” e君平静地说:“因为他打游戏很厉害,你们其他人都弱得像是用脚后跟在搓手柄一样。” “……”
  这次轮到哈泽尔直接把五条悟从腿上推下去,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抬手拉下了房间里的电源总闸。
  黑暗中仍然亮着的只有e君身上怪异的斑纹。
  “……我的开荒进度……”
  沉默良久之后,e君无法自抑地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哈泽尔又把电闸推回去。
  五条悟洋洋得意地背着手,灵敏地避过地上纠缠的线路,绕着e君溜达了两圈。
  “喂,还敢作弊吗?”他侧过身体观察着e君脸上的表情,“唷,第一次见到有人难过起来是八只眼一起红的。话说你眨单眼的时候是四只一起咔地一声闭上吗?”
  e君虚弱地说:“b君,你倒是管管他啊。” “嗯?”哈泽尔说,“有点自知之明啊,不欺负你已经是我选择做个好人的结果了。”
  她打开公共频道,向目前在研究所停留的其他几位同事发出邀请:“要吃夜宵吗?e君说想请大家吃牡蛎锅,吃的人半小时后到地下十五层集合噢。” a君:“我想吃。”
  “已经到了要进养老院年纪的老爷爷怎么还不睡觉呢?小心熬夜猝死啊。”哈泽尔毫不留情地说。
  五条悟转过头,无比明显地向她散发着谴责的气息。
  哈泽尔:“稍后付你版权费。” 五条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奇地观察着每个屏幕上的内容。
  c君:“我吃,等我再画一格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