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以申语情有问,只要她能答得上,路舒都会一五一十地说。
  “我们刚来的时候,报案人就站在岸边,是位年逾六十的钓鱼佬,他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我就让警员带他去旁边做心理疏导,当时死者就漂浮在水面上,已出现巨人观,身上只穿着一套睡衣。”
  “那尸表可有什么异常?”
  路舒无奈地摊了摊手,“都成巨人观了,靠肉眼属实看不出什么,得等我们法医回去仔细瞧瞧才知道。”
  申语情将为数不多有用的点记下来,她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多谢路队,此案我会继续跟进,还望路队多多配合。”
  “放心。”说着,她用手掌心拍了拍胸脯。
  等申语情离开之后,路舒她们也上了警车,李玲珑坐在驾驶位上战战兢兢地开车,眼睛都快贴到挡风玻璃上面了,路舒和闻林则是坐在后排,两人瞧着李玲珑这副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心有灵犀地一起系上了安全带,生怕一不小心把命交代在了这儿。
  案发现场在荒郊野外,离市局有十万八千里远,况且这儿的路也修得不太平坦,都是些野路子,坑坑洼洼的,道路也很窄,是条单行道,对于刚拿到驾照不久的菜鸟李玲珑来说,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好不容易熬过了单行道的考验,如今又迎来了山路十八弯,李玲珑前胸都快直接贴在方向盘上面了,她盯着前方道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闻林有些看不下去,“怕什么?这不就是科目三里面的s弯吗?”
  李玲珑心说:这哪里能跟科目三比啊?再说了,那时候还有教练在旁边兜底,现如今不仅没人兜底,还得担心着警车有没有刮花。
  她视线悄悄上移,迅速瞥了眼后视镜里面带冰霜的闻林,她靠在后背上一言不发,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前视镜,压迫感极强,李玲珑吞了口唾沫,收回眼神,继续战战兢兢地开车。
  路舒见状,轻笑一声,她用手推了一把闻林的手臂,“你吓唬我的实习生干嘛?”
  闻林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多么的冷漠,她无辜地反问:“我哪儿吓唬了?”
  “哎,你就这个驴脾气,什么时候改一改?难怪跟着你的实习生全都跑到别人手下了。”路舒收回手,忽地一股惊天骇地的臭味混着雨后泥土味一块儿涌进了她的鼻腔,她登时觉得自己被臭得灵魂升天了,“哎哟我天,这么臭!”
  闻林那道淡淡的目光向她扫去,脸上显现出一种历经多年沙场后的麻木不仁,“废话,尸体都巨人观了,能不臭吗?要是没把防护服穿上,能直接把你臭到原地去世。”
  路舒连忙将车窗摇下,将脑袋撇过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极力想要将那股堪比一百盒鲱鱼罐头的臭味忘掉。
  “路舒,我刚听别的警员说,这次负责案子的人是申语情,她是不是就是当初在我们隔壁学校读书很厉害那个?就你内心中四年都阴魂不散的那个噩梦?”
  第2章 加个微信
  经闻林这么一说,路舒倒是突然间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了,大学记忆一下子在脑海中喷涌而出。
  当初她所就读的公安大学和海京政法大学是邻居,所以两校学生来往很是频繁,路舒记得当初的确有一位在法大读书的女同学特别优秀,优秀到就连路舒的辅导员都时不时就拿她做例子,吹得那可谓是优秀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此激励班上的学生不断学习进步,莫要被隔壁法大的人瞧不起才是。
  这对当初尚且年幼且学习成绩并不拔尖的路舒造成了巨大且难以修复的心灵损伤。
  但路舒对她的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
  难怪她连“尸兄”都不知道,果然好学生到哪儿都是好学生。
  今日闻林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比读书那会儿更成熟了一些,她两手抱臂,“我还以为她这样优秀的人会选择出国镀金,然后回来干精英律师,没想到居然考公当检察官去了。果然工作是能够摧残一个人的,你看她现在脸多臭啊。”
  路舒下意识反驳:“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脸臭呢?”
  说起申语情这个人,她的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了申语情那张脸,脸虽然是臭了一点,但丝毫不妨碍她的美丽。
  况且年纪轻轻就顺利入了员额,脸臭一点好像也情有可原。
  李玲珑坐在前面默默听着她们的聊天,忽然脸上划过一丝戏谑,只听她说:“路姐,我瞧着申检应当还是单身,你要是喜欢的话,可猛猛冲。”
  一听这话,路舒右手紧握成拳,手臂上的肌肉显而易见,作势要抡她一拳,她有些气急,“冲冲冲,冲什么冲?你得在现场多冲锋陷阵,别老想着在感情道路上猛猛冲。”
  李玲珑还是个没毕业的苦逼大学生,从内到外还没被险恶的社会和狡猾的职场污染,脑子里面除了八卦就是八卦,她接着戳路舒的轮胎,“路姐,方才申检过来的时候,我看你眼珠子都要粘在人家身上了。”
  话音刚落,车内又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哼笑声,闻林脸上终于不再维持冷静淡漠,眸中多了几分好奇,她拖长声音调侃:“哟,见色起意啊?”
  “起你丫的意。”路舒气急败坏。
  她伸出食指,指尖在闻林和李玲珑二人身上逡巡了一遍,路舒恍然大悟,“你们俩合起伙来搞我,是不是?”
  闻林笑着摇摇头,嘴里发出一声短暂的“嘁”,旋即偏过头去,将视线投向外面高耸入云的翠林。
  警车被李玲珑停得歪歪扭扭,闻林刚一打开车门,就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冲着解剖室走去。
  路舒则是准备去痕检科问问杨主任,被剩下的李玲珑噔噔噔地小步快跑到她的身后,“路姐,那我干嘛呀?”
  她回过头来,单手叉腰,额前的一些碎发被微风吹得胡乱飘荡,路舒用手指暴躁地将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去,“你先去档案室整理一下上次五一二案子的资料,前几日检察院那边说需要更详细的资料,你去把相关资料整理好,纸质版让小周去送。忙完之后你就去解剖室,找闻林要解剖资料。”
  李玲珑连忙点点头,但一想到一会儿又要去面对闻林这座冰山,又忍不住一阵胆寒,她两手抱臂,摸了摸鸡皮疙瘩,旋即小跑上二楼,去档案室整理能够堆成珠穆朗玛峰的资料了。
  路舒抬起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原木色的办公室门,“杨姐。”
  里面没有人应答。
  她以为是杨紫桥耳背没听见,就大力地又敲了几下,可里面还是没人回应,路舒只好摁下门把手,推开了一个小缝,只见里面站着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她对这俩人有点印象,好像是同期进来的,一块儿在杨紫桥手下干活。
  门被推开时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里面正在忙活的两位小年轻纷纷放下手中的显微镜,齐齐抬头看向鬼鬼祟祟的路舒。
  那位扎着马尾的女生率先开口询问:“路队,请问有事吗?杨老师方才去卫生间了。”
  “我来问问法医们有没有把尸体上的物证送过来给你们化验?”
  陈骄摇摇头,声音甜美,“没有呢姐,而且今早刚下了雨,所以这一次的现场环境很是干净,我们没有提取到什么有用信息。”
  路舒微微颔首,“行,那你们继续忙。”
  她轻轻将门关上,一边朝着臭气熏天的解剖室走,一边翻过右手手腕,瞧了眼腕表,这表看起来普普通通,一不是金的,二没镶钻,但却是块有市无价的古董表。
  她看了眼指针的方向,此时已经到了中午,也就是说应该吃午饭了,可现在案情还没有任何进展,路舒也懒得去点外卖,食堂饭菜又烂到可以和潲水比,索性一会儿去办公室泡碗泡面吃。
  刚走到解剖室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路舒的错觉,她好似隔着门板,都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她一鼓作气,推开门,里头有两位法医围着给尸体做解剖,还有一位女生手里拿着照相机,做好记录。
  路舒从旁边的储物柜里面拿了一个浅蓝色医用口罩出来,她将口罩戴好,单手捏紧鼻梁上的金属条,衬得她鼻梁挺拔,面部线条极为完美。
  她的视线不自觉投向一旁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双肺,“咋样了?”
  闻林身边那位身高大概有170的女法医宋妤真将尸表上的提取到的泥土和装有肺的蓝色大箱子带走,闻林脱下口罩,脸部有金属条留下的红色压痕,“有一个点很奇怪。”
  “什么?”
  “我和妤真在解剖的时候,并未在死者的呼吸道中发现液体,于是我们怀疑是其他原因致死,虽说死者肚子和后背有几处被殴打造成的淤青,但并没有导致内脏破裂,因此并不致死。”
  路舒两手环抱在胸前,黛眉微微蹙起,一双黑眸中多了几分锐利,“所以说死者有可能是毒物致死?”
  闻言,她并没有给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而是悠悠道:“血液常规毒物分析结果还未出来,不过,我和妤真更倾向于是干性溺死。当然,这还是得要等毒物报告和肺泡结果出来之后才能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