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偏偏沈彻闻身在边疆什么都没听说,等知道的时候,周贺丹都进皇子府有些时日了。
  当然最让沈彻闻伤心的是,他的未婚夫,谪仙一般不谙世事的二殿下,竟然私底下是个会去青楼的主。
  为此沈彻闻郁闷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接受。
  青楼而已,逢场作戏。
  至于周贺丹……一个登不了台面的小倌,二殿下不过一时贪新鲜,沈彻闻就不信这人能越过自己跟二皇子青梅竹马的情谊,彻底占了二皇子的心。
  原本沈彻闻和周贺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罢了,但几个月前……
  算了,提不得,一提沈彻闻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恼又悔,恨不得把眼前人生吞活剥了。
  可沈彻闻越是不想提,周贺丹却偏偏又提了起来。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今儿见了我,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身子恢复得如何?”周贺丹话说着,手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波斯猫,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你……你闭嘴!”沈彻闻见这人青天白日提起那事,没丝毫廉耻之心,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
  周贺丹盯着怀里雪白的一团猫,睫毛垂下,在眼底盖出一小片阴影:“怎的,那夜画舫上,王爷要了我,莫不是想当什么也没发生?”
  沈彻闻慌乱地扫了眼身后跟着的太监和侍卫,只恨自己动作不够快,没在这话讲出口前及时堵住周贺丹的嘴。
  那夜画舫游湖,明明是二皇子相邀,沈彻闻虽然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想着反正是未婚夫,自己这么多年守身如玉都是为了他,半推半就就去了。
  谁曾想一夜胡闹过后,睁眼醒来,床榻上的却变成了这该死的周贺丹。
  跟未婚夫养的情人睡了,别说大燕,就算是往前再倒腾几百年,也恐怕是前无古人的荒唐事。
  沈彻闻猝不及防与周贺丹面面相觑,几乎是抢了外袍落荒而逃。
  想他沈小王爷一生光明磊落,连二皇子的小手都没怎么拉过,没想到竟栽在了周贺丹这小人身上。
  以至于沈彻闻一连几个月都躲着二皇子走,生怕自己做贼心虚漏了陷。
  显而易见,那夜的威胁封口没什么效果,周贺丹是半点没怕的意思。
  “你别以为使些手段爬上了我的床,来日我与书音成亲,王府里就能有你的位置。”沈彻闻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这事若是被书音知道,你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随王爷怎么想吧。”周贺丹看起来满不在乎,讲起话来也柔声细语,“王爷既不想负责,我自然也当无事发生,我还得把猫给二殿下送回去,先告辞了。”
  沈彻闻冲着周贺丹离开的身影,狠狠翻了个白眼,朝着无人处啐了一口,心说这无耻小人,迟早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被周贺丹这么一闹,沈彻闻去挑猫的兴致减少许多,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跟太子约了一早到东宫下棋,因波斯猫的事,生生给忘了。
  沈彻闻暗说不好,赶紧把身后跟着的侍卫沈天星叫过来,让他去东宫一趟,跟太子知会一声,自己晚半个时辰过去。
  沈彻闻自幼习武,又在军营里真刀实枪地混过,武艺自是不必多说,即便没沈天星贴身跟着,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因此沈天星没丝毫犹豫,领了命便转身往东宫走。
  领路的太监低着头,将沈彻闻往御花园的僻静处领。
  沈彻闻纳闷道:“往兽苑哪是走这条路?”
  太监回道:“这路虽不常走,却是近道,且来往人少些,景致也好。”
  沈彻闻知这太监是瞧着自己遇到周贺丹后心情不好,变着法的让自己散心,笑骂了句“人精”,便领了这好意。
  眼下正是初夏时节,春天里的花刚谢了一茬,夏花就急不可耐地盛放起来,空气里多了与夏季的暑热同样热烈的馥郁花香。
  沈彻闻一路走过去,倒也是心旷神怡。
  领路的太监在路口停了停脚,跟沈彻闻说道:“四殿下一大早让人在这边井里放了筐御赐的荔枝,自己跑去了东宫,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王爷方才说过会要去东宫,奴婢这才把这事想起来。眼下荔枝冰得正好,不如王爷给四殿下带过去?”
  四皇子年龄不大,却是个乖巧性子,很讨沈彻闻喜欢。
  顺手捞筐荔枝,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彻闻一口答应。
  “这老四怎么突然想着冰荔枝,还藏这么远?”沈彻闻边问边毫无防备地过去井边。
  太监依旧低着头,温声细语地说:“四殿下的心思,奴婢怎么说得准,王爷见了不如亲自问问。”
  沈彻闻也没多在意,毕竟小孩一天一个想法,再正常不过。
  况且光天化日又是在宫里,还能有人害自己不成?就算要害,一般人也不能伤了自己分毫。
  正想着,沈彻闻已经走到了井边刚想伸手去拉挂在井沿上的麻绳,把一篮子荔枝提出来,就突然感觉一股怪异的力气猛地往他后背上一推。
  随后眼前一黑,沈彻闻再有意识,就已经到了这间莫名其妙的灵堂里。
  第2章 新成元年
  不是每个人都有亲眼看见自己灵堂的机会,可对沈彻闻来说,这机会还不如喂狗。
  此时此刻的沈彻闻正拿着甜瓜扒在屏风的缝隙边上,死死盯着走进来的周贺丹,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看来,这间破灵堂,跟该死的周贺丹脱不了干系。
  沈彻闻心说自己当真是好性子,能忍到现在。
  就应该立刻马上指着周贺丹的鼻子好好骂一顿,最好把人带去圣上面前,好好给他评评理。
  一个二殿下养在身边的玩意儿,竟胆大包天弄了个灵堂咒自己,就算有二殿下护着,这事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沈彻闻刚要冲出去,却看见周贺丹身后还牵了一个同样穿着丧服的陌生小孩。
  沈彻闻觉得眼前的场景古怪无比,强忍着止住了脚步,静静观察起两人来。
  这小孩身量不会超过十岁,生得是粉雕玉琢,瓷娃娃一样,漂亮非常,硬要说的话,活像一个缩小版的周贺丹。
  但也不全然一样,小孩眉眼间的神韵有几分熟悉感,没周贺丹这么讨厌。
  如果不是年岁对不上,沈彻闻差点都要以为周贺丹偷偷和二皇子生了个私生子养在身边。
  奇怪,他从没在周贺丹身边见过这样一个小孩,也没听人提过周贺丹还有这样一个弟弟。
  更奇怪的是,沈彻闻这会看仔细了才发现,周贺丹看起来跟几个时辰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此时此刻的周贺丹看样子憔悴许多,眼底有大片乌青,一身白衣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形单薄得如同秋日里的芦草,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沈彻闻一时间竟不敢走出来质问,只定定站在那里,企图从两人的谈话里窥见蛛丝马迹。
  “阿南,你父亲明天就下葬了,好好送送他。”周贺丹话落咳了几声,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看起来似是生了极严重的病。
  被称为阿南的小孩朝周贺丹点了点头,没等沈彻闻反应过来刚刚周贺丹到底说了什么,就往棺材前摆着的软垫上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在地上,眼泪汪汪说道:“父亲,我好想你,但你放心,我会很快长大,保护好爹爹和弟妹的,你安心走吧。”
  童声尚且稚嫩,说的话却实在让人心疼,饶是躲在屏风后面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沈彻闻,心里头都忍不住颤了颤。
  但是……谁他喵的是你父亲啊??!!!
  自己今年才十九,就算再天赋异禀,也生不出来这么大一个孩子。
  你嘴里的爹爹和弟妹又是什么情况?
  别闹了,这个玩笑可不好玩。
  沈彻闻几乎要抓狂,几次想就这么冲出来,但又想得到更多情报,听听这俩人嘴里还能吐出来什么象牙。
  只见周贺丹也跪了下去,他腰身微微弯着,一只手护在腰带下面小腹的位置,抬头看着供桌上的灵位:“子鸣,我会抚养阿南长大,也会好好生下咱们第二个孩子,你放心。”
  沈彻闻彻底懵了。
  子鸣又是谁啊?他沈彻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人怎么瞎给自己起名字?
  而且什么叫第二个孩子?
  是周贺丹中邪了,还是自己失忆了?
  沈彻闻目光不由自主往周贺丹的小腹上移动,方才没注意到——也可能是周贺丹身量太瘦站起身的时候看不出来,总而言之,那素白的孝服底下,确实隆起了一团,怎么看都是已经怀孕的样子。
  沈彻闻没忍住,又掐了自己手臂一下,这次用得力气更大,生生在小臂上留了一块红印子。
  疼啊,疼死了!这么荒唐的场景竟然还不是在做梦?
  沈彻闻忍不住开始回忆他和周贺丹在画舫那晚是多久前……他记得当时河冰刚开不久,是初春,如今刚入夏不久,左不过才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