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可是丧彪也不是心大到能开party的那种猫。
  两三天之后,它就察觉到薛知宇在刻意冷着自己,证据如下:
  1、薛知宇躺在床上小憩时,手掌是自然摊开放到床上的,五指也自然屈起,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以前丧彪走过去之后便会躺倒,蹭薛知宇的手掌,薛知宇则会自然地勾着手挠它的脑袋。但最近几天,每当它有要躺下的动作,薛知宇就会先一步感知到,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去,假装已经休息足够了,起床出门。
  2、薛知宇整理东西的时候喜欢对着丧彪碎碎念,但是最近几天,他每次整理洗干净的衣服时看见丧彪都装作没有看见,一点声音也不会发出来,丧彪围着他的脚不停转圈,试图躺到他的脚背上也被他迅速躲开,丧彪一背身只能躺到硬邦邦的地板上。
  3、薛知宇再也不用激光笔或者逗猫棒逗丧彪。尽管丧彪之前觉得这些弱智玩具都很幼稚,但依旧会效仿其他小猫的样子陪薛知宇玩一会,可现在薛知宇都不碰那些玩具了!
  除此之外,躲避丧彪要上肩膀的动作、写作业时端着电脑防止丧彪突然坐进他怀里的举动更是次数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综上所述,丧彪觉得薛知宇肯定是因为它能变成人的事情嫌弃自己了。
  .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
  如果薛知宇能变成猫的话,丧彪肯定不会嫌弃他!
  更为严重的是,由于薛知宇一直不摸摸抱抱它,已经习惯在图书馆被人摸摸抱抱接受陌生爱意的丧彪觉得浑身不舒服,并且十分焦虑。薛知宇不在家的时间段它就会一只猫焦灼地走来走去,不断叫唤。
  丧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蜕皮但因为没有充足的摩擦物,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身上那层难受的老皮蜕下来的蛇。
  .
  为了防止它被这种感觉折磨疯掉,丧彪决定趁薛知宇不在家的时候出门找别人摸摸它,然后听别人夸它猫猫很可爱。
  .
  于是这天,周内辅导的第二位顾客因为孩子临时发烧带去了医院,薛知宇提前回家。
  神经疲惫。薛知宇在小区门口的饭馆中随便找了一间,面朝着对外的玻璃撑着脑袋等候餐食。天色早已暗下去,街上一片霓虹,因为天气变暖而穿着逐渐清凉的学生们三两成对地走在街口的烧烤摊、甜水摊上,熙熙攘攘。
  薛知宇的目光被门口旱槐树下一堆蹲着的学生吸引过去。
  他越看越觉得地上摊着肚皮那只猫眼熟。
  体型瘦长、浑身漆黑、眯着的眼睛金黄——这不是丧彪是谁!
  它被一堆男男女女的学生围着搔首弄姿,扫地机一样在地上蹭。
  薛知宇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快于思想,回神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店门外。
  第6章
  丧彪被薛知宇提着后颈皮拎回家,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临时决定打包的咖喱饭。
  丧彪做贼心虚,一点挣扎的动作都没有,期间还斜着眼睛偷偷看了几眼薛知宇,薛知宇神色平静——但是这平静并代表不了什么,丧彪早已发现薛知宇这个人不想被看出情绪波动的时候可以一直维持表面平静的假象。
  家猫居然趁着主人不在家的时间偷偷跑出去让别人摸。
  。。。
  这种事现在一细想怎么觉得这么背德。
  可是丧彪敢对天发誓,它跳出窗户的时候绝对没往这么刺激的方向想!它只是觉得浑身难受!
  .
  薛知宇进门之后像往常一样将例行卫生事宜全部做完,然后才去看沙发上乖乖端坐着的丧彪。
  他没有立刻吃饭,而是拎着矮凳坐到丧彪对面,这样吗,他们的目光就是平视的,更加适合沟通。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交叠放到茶几上,沉默片刻:“你……”
  丧彪:“……”
  薛知宇:“你……要不要这么放荡?”
  丧彪:“欸!不要用人的心思揣测小猫!”
  薛知宇:“你是小猫?”
  丧彪站起来,低音炮响亮:“不然呢!”
  薛知宇:“……”
  .
  薛知宇:“是这样的,丧彪你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一只纯正的小猫……”
  丧彪:“我就是!”
  薛知宇:“……因为你其实拥有和人无异的智商,当然,这个有待考据,总之你肯定是比别的猫聪明很多很多的,而且你可以变成人,而且是一个男人,你知道吗?这个……”
  丧彪:“但是这个也改不了我实质上是一只小猫的事实。”
  薛知宇:“呃确实,但是你先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完。这个也就意味着刚才的那个行为有些……内个,你知道吗?你在心理层面上可能是一只小猫,但是如果你告诉刚才那群摸着你夸你很可爱的女生们说你其实可以变成一个嗓子比坦克还轰隆隆的不穿衣服的壮汉,而且你们还是在夜晚的大街上做出这样的行为,你说那群女生们会不会觉得你是心理变态并且生理变态?”
  丧彪:“……”
  薛知宇:“类比一下这件事情,假如我,一个人类男性,在你的面前被一群小母猫抓着喵喵叫,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不合适?”
  丧彪:“……可是你又不摸我,我浑身都很难受。”
  丧彪知道自己一定说不过薛知宇的,薛知宇的辩论能力即便是放到人类中也难以被战胜,更况且他们只是在讲道理而并非吵架。
  听薛知宇说了这么一通,丧彪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它甚至有些想哭。明明不摸它的是薛知宇,冷落它、躲避它的也是薛知宇,它只不过是因为心里难受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聊以解压——只许人摸猫解压,不许猫摸人解压吗?
  明明它才是主动出击想要解决目前问题的那方,现在垂头丧脑接受批评的却也还是它。
  这根本不公平。
  尽管薛知宇和它的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假装平等的模样和它讲话,但实际上这根本不公平。
  .
  薛知宇愣了愣,听出丧彪刚才那句话中的委屈语调,顿时有些无措,声音柔和了一点:“怎么难受?生病了吗?”
  丧彪:“你之前一回家就摸我的,我之前在图书馆里每天也有一堆人摸摸我,我能够待在图书馆那么久就是因为喜欢被摸来摸去,可是最近好久你都不碰我,我感觉心里好难受,就像有人把一层纱巾绑在我身上一样。”
  薛知宇:“……”
  .
  丧彪低着头,脑袋圆滚滚的,忽略掉它刚刚用猫嘴发出的声音,似乎也只是一只委屈的小猫。
  薛知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摩挲两下手指,伸长手臂将手掌盖到丧彪头上,自上而下摸到背部:“我以后摸,行了吧?”
  感受到被冷落了吗?可能确实是一层纱盖在身上却无法揭下来的感觉。
  .
  丧彪整只猫一惊,呵呵呵笑起来。
  薛知宇:“……不要发出人声。”
  丧彪:“喵。”
  薛知宇手掌温暖,五指修长,丧彪低头舔了舔他手背上鼓起的血管,这只手下意识躲避一样抖了抖,但没有收回去,反而翻过来挠了两下丧彪的下巴。
  丧彪惬意地眯着眼睛,问:“为什么不夹着嗓子夸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
  薛知宇:“……够了昂。”
  .
  过了两天,薛知宇回家时递给丧彪一张卡片。
  丧彪用爪子将其拨正,低头一看,先在右上角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然后旁边是姓名、住址、性别等。背面写着“小猫身份证”。
  丧彪大为惊喜,叼着小卡片在不同的地方看了又看,原本觉得满意得不得了,后面又看着姓名之后的“丧彪”二字皱脸。
  薛知宇看着丧彪兀自开心一会后便将注意力转到手头正做的艺术鉴赏课ppt上,突然,一只爪子扒拉了两下他的手臂,丧彪将小猫身份证放在爪下,指着姓名那一栏:“我觉得你应该给我起一个名字。”
  .
  丧彪拥有过好几个名字,由不同的人叫出来。
  “小黑”、“咪咪”、“蜘蛛侠”、“丧彪”。
  名字是流动的。山海经中许多奇珍异兽就有自己的名字,驱散邪物或者调皮捣蛋的妖精时大多需要准确念出其名字便可让它消失。丧彪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薛知宇碰了碰眼镜框,瞥眼看向电脑屏幕中的ppt:“好吧。”
  .
  薛知宇给丧彪三个选择,皆来自于他即将在艺术鉴赏课上做报告的喜欢画猫的画家。
  藤田嗣治、苏珊.赫伯特、曹克家。
  鉴于丧彪是只可以变成人的猫,给他起名布丁、糍粑之类的难免让人觉得奇怪,因此薛知宇就将这些喜欢画猫的画家名字罗列出来供丧彪挑选。
  丧彪认真考量之后,觉得“克家”听字面有些不好,“苏珊”应该是女生的名字,斟酌之下,它选择了藤田嗣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