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阮绵心里一惊,当初他喊了一声哥哥,惹得他又发脾气又掉眼泪,哪里还敢这么叫他。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于他的话阮绵只有顺从,踌躇间,他交握住手指不自觉抠了起来,微闭上眼极小声喊了一声“哥哥。”做好了被他嘲讽或者打出去的准备。
  不知是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还是那句哥哥,总之陆砚洲脸色缓了缓,他看着桌上的汤:“谁让你送的。”
  阮绵老实回答:“阮宁。”怕他骂自己,又赶紧补充道:“还有陆叔叔。”
  陆砚洲见他对阮宁直呼其名,加上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以及亲眼见到两人的相处,心中猜测两人关系恐怕不好。
  可听到这个名字他心里还是膈应,忍不住刺他:“你倒是听你妈的话,是她教你要讨好我的吧?”
  这段时间的百依百顺,对他各种关心爱护,都只是为了讨好陆家未来的继承人。
  阮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指头都要被他抠烂了也想不出让他满意的话。
  陆砚洲见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烦躁的让他把汤端下去,他不喝那个女人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毒。
  阮绵看陆砚洲生气,也不敢再多待,端起汤盘往外走。
  沮丧走到客厅时,阮宁正倚在沙发上在手机上敲字,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春风得意。
  见到阮绵端着汤下来,似乎惊了一下,慌忙将手机锁屏,倒扣在桌面上,“吓死人啊你,走路没声音。”
  她撩了一把头发,朝阮绵走过来,看了眼原封不动的汤,脸上的春色被怒气取代,她掐着阮绵的小臂,“你能有什么用?男人男人留不住,连碗汤都送不出去!”
  胳膊疼的直抽抽,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阮宁收回手,脸上立马聚起笑意,喊了声:“砚洲。”
  陆砚洲扫了他们一眼,冷着脸,抬脚向外走去,驱车离开。
  阮绵目送他离开,揉了揉发痛的手臂,重新上二楼,熟练拧开陆砚洲的房门,如同往常那样,脱了鞋躺在他床上。
  只是今天不一样,身下的位置刚刚被陆砚洲躺过,还残存着他身体的温度和香味。
  来陆家之后,他就患上了睡眠障碍,阮宁说他是贱骨头,高床软枕睡不着,非得睡破烂木板。
  她说对了一半,陆家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归属感,华丽的房间于阮绵而言更像枷锁,还有一半在于,每当闭上眼,他就会想起被他们逼走的陆砚洲,无法坦然安睡。
  陆砚洲走后没多久,有一天因为阮宁当着他的面诅咒陆砚洲,阮绵大着胆子跟她顶了嘴,被她毒骂一顿,在走廊罚站。
  彼时夜深人静,从窗台望去,夜幕低垂,月亮依旧潮湿的挂在空中,他想起陆砚洲,一颗心竟比月亮更潮湿。
  他突然很想念陆砚洲,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陆砚洲在美国哪里,在这之前他连美国都不知道,后来翻了地图才知道那么远,美国有很多城市,他在哪里?纽约还是洛杉矶?大洋彼岸的他此刻在做什么?刚起床吗,还是在吃午饭,夜里睡得好吗?陆叔叔说要好好磨练他,那有人给他洗衣做饭吗?
  他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手已经拧开了他的房门。
  他几乎没有犹豫,和衣躺在他的床上,居然很快就睡着,那是他来陆家两个月以来睡得第一个好觉。
  后来每次从学校回来,阮绵都会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将每一处角落的灰尘擦干,然后躺在他床上,安稳的睡一觉。
  阮绵闻着枕头上淡淡的梅花香,伤痕累累的后背依然火烧火燎的痛,却比往常更快进入梦乡。
  陆砚洲驱车返回陆宅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拧开房门忽的顿住。
  阮绵竟躺在他床上。
  他眉头微微皱起,将身后的房门轻轻关上。
  脚步踩在羊毛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他缓缓走到床边,眸光聚焦在这个大胆的入侵者脸上。
  入侵者纤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本就消瘦的脸颊微微下陷,额头的碎发被拨到两边,像个乖巧的洋娃娃。他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
  瘦了一些,陆砚洲突然意识到。看来方时赫出轨的事对他打击真的很大,昨天饭桌上他就没怎么吃,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今天中午也只喝了几口汤连饭也没吃。
  他视线下移,嫩白胳膊上有一片新鲜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有些可怜。
  第27章 做了什么好梦?
  阮绵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自己落入一个梅花淡香混合着烟草味的怀抱,陆砚洲柔软的嘴唇轻轻贴在他额头上,温暖的让他几乎落泪,他深情款款注视着自己,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指腹的薄茧刮擦过皮肤,痒痒的,他不由笑出了声,下意识翻身想要抱住陆砚洲。
  他扑了个空,并且被自己的笑声笑醒,睁开眼的瞬间,嘴角还带着笑,房间里有些昏暗,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
  缓了一会,阮绵抬眼看向窗外,厚重的窗帘紧闭,只留一点缝隙,一丝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家具的轮廓,有些疑惑,记得睡前窗帘只拉上了一半。
  他正发着懵云里雾里,突然听到了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
  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阮绵朝声源看去,在床斜对角的真皮沙发上,一点橘红色的火光亮起。
  借着那微弱的光,看到陆砚洲随意地靠在沙发里,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膝盖上,指尖夹着的香烟飘起一缕烟雾。
  “醒了?”他声音低沉,那两只深邃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阮绵无法辨认的情绪。
  他倏地起身,神经紧绷至极致,心脏骤然之间有一种停滞的感觉。
  喉咙发紧到出不了声,他一时间慌了神,只能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凭借着昏暗的光线,直直看向陆砚洲。
  “做了什么好梦?”陆砚洲语气带着一丝揶揄。
  阮绵一愣,他想说“我梦到你了。”可他只能低头看着空气中的尘埃,在那丝光线中飞舞旋转,像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浮浮沉沉,终究沉底。
  他不说话,陆砚洲又嘲讽道:“笑的这么开心。”
  阮绵心虚不已,脸瞬间烧了起来,自己有没有说梦话?他有没有看出什么?他在这呆了多久?该怎么解释我睡在他的床上?真是太失礼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阮绵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语气有些微弱。
  陆砚洲倾身探向茶几上的烟灰缸,弹了一下烟灰:“我回自己家还要向你报备?”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恨死这张笨嘴,心里惴惴不安。
  陆砚洲忽然起身朝他走来,阮绵有些害怕的将枕头抱进怀里。
  他掠过床上的人伸手将窗帘拉开,夕阳的余晖瞬间洒满了房屋,阮绵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
  陆砚洲转过身靠在身后桌子上,一层金光笼罩着他,两两相望,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看不到底。
  “王姨说,我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是你。”陆砚洲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阮绵不知道该点头承认还是摇头否认,不知道哪一种答案更让他生气。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进你的房间,但是我从来没有乱动你的东西……”阮绵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陆砚洲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
  “这也是阮宁教你讨好的手段吗?”他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阮绵攥紧身下的床单,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背疼的厉害,他微微弓着腰,领口随着动作歪斜,露出肩膀上的咬痕。
  陆砚洲太阳穴一抽,神情阴郁冷笑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还敢睡我的床,恬不知耻。”
  话说出口,语气是自己都没想到的阴阳怪气,隐藏着愠怒。
  阮绵赶紧从床上下来,羞耻的哑口无言,想狡辩两句,可他老实惯了,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垂下头,紧张的抠着食指。
  他低头不语,露出一截白的发亮的脖子,陆砚洲有些烦躁的将烟头捻灭,“下去吃饭。”算是放过了他。
  这一顿晚饭,吃的比中午更加心神不安。但阮绵确实饿了,今晚的红烧排骨烧的非常好吃,而且盘子摆在他的面前,一盘几乎都进了他的嘴里,还剩最后一块。
  一直吃一盘菜是有些不礼貌的,但他不敢去夹离自己稍远的菜,寄人篱下是这样的,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羞耻点。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的落在那块孤零零的排骨上,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筷子伸向它。
  就在阮绵的筷子刚碰到排骨的瞬间,另一双筷子同时从对面伸了过来相互交叉,黑色的大漆筷子相撞发出不小的声响,两只手都顿住了。
  陆再川罕见的笑了一声,觉得有趣:“砚洲,让让你弟弟。”
  阮绵的薄脸皮腾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