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晨光倾洒在运动室中,程迩修长的颈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蜿蜒落入衬衫圆形领口中,黑暗运动开衫紧紧贴在身上,拓出劲瘦的腰身,隐隐约约的八块腹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见余寂时望眼欲穿的模样,程迩勾了勾唇角,丢给他一副拳击手套:“比试比试吗?我听闻你在顺明分局里体能是数一数二的,不让我见识一下?”
  余寂时垂眸看着这副手套,眸光一顿,心里痒痒的,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等他戴上拳击手套,程迩已经迅猛出击,主动发动攻势,打出了一套密集的直拳。
  余寂时冷静下来,沉稳应对,微微斜身侧身闪避,看似一步步退让,却在暗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他用手隔挡住程迩的拳头,然后用反手抓住他手腕,狠狠向前一带,抬拳迅速攻击他的下颚,被他敏捷躲闪开
  两人一来一往,缠斗半天,谁也无法占据优势地位,滚烫的汗水沿着余寂时脸庞轮廓滑落,滴落在地面上,瞬间被蒸发。
  忽然,余寂时身体一晃,一个假动作躲过程迩的进攻,一记右勾拳直击他的腹部。
  程迩脸色骤然一变,紧蹙眉头,额头沁出冷汗,呼吸紊乱了一瞬,一瞬间乱了节奏,渐渐败下阵来。
  余寂时也察觉到程迩后续状态不对,然而动作惯性使然,右臂已经迅速触及,狠狠地砸在了程迩的腰部侧面,使得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垂眸,直直瞥见程迩那已经泛白的唇上,瞬间松开了手臂,结束了这场比赛。
  “我认输。”
  程迩双臂抵在矮单杠上,身体向后瘫靠,将全身重力都托付于它,薄薄的衬衫已经被汗液浸透,身上的肌肉轮廓线条愈发清晰。
  他轻抬手腕,轻扶着左上腹的位置,指腹轻轻一摁,就忍不住抽了口气,发出一声轻嘶。
  余寂时微微一愣,赶忙摘下手套上前两步,眉头微微蹙起,稍有些焦急地问道:“程队,我弄伤你了?”
  格斗下手没个轻重,余寂时顿觉后悔,自己不该将比赛输赢看得太重,在看到他脸色不对时,就该及时收手,才不会将程迩弄伤。
  见余寂时紧张又愧疚的模样,程迩喉结轻滚,唇角溢出一抹笑音,短促却温和,随即掀起薄衬衫的一角,卷起到胸膛,顺着线条蜿蜒而上,露出上腹枪伤的疤痕。
  他轻垂凤目,深邃的瞳眸中映着这痕迹,一时间眸光涟涟,压下唇角一瞬恍惚的苦涩,缓缓开口:“我这儿是老伤了,不是你的错。”
  余寂时视线落到拿道狰狞的疤痕上,随着他胸膛起伏牵扯着,不难想象出当时子弹透过皮肉、穿入骨髓的剧烈疼痛,他眸光稍动,呼吸都凝滞了。
  顿了顿,程迩薄薄的眼皮低垂下来,神色惝恍又愧疚:“当时的收网行动,对方的狙击手朝我打了一梭子弹,十发。我只中了第一颗子弹,捡回一条命,是因为师父为我挡下了另外九颗。”
  余寂时微微一愣。
  程迩在他眼中,向来是强大自信,对一切事都游刃有余,然而此时,仿佛被深切的自责与愧疚淹没,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落寞感。
  他唇角动了动,一颗心也蓦然沉了下去,轻轻抬起手腕,手指接触到他的小臂,想要抓住,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从程迩口中不止一次听到这位“师父”,在他口中,他的师父严肃正经、遇事冷静,像他千面中的一面。这个人对他的影响,一定十分深刻。
  余寂时能感受到师徒间浓厚的感情,但他确实不善言辞,这令他犹豫着半天没有开口。
  沉默片刻,程迩将衣服放下,缓缓支起身,抬起手腕,掌心落在他单薄的肩上,稍一用力,将他往身边揽来。
  程迩轻低下颚,凤眸轻眯,眼尾上挑,肆意又明亮的笑意悉数堆在眼角,他薄唇贴近他耳畔,嗓音清醇而慵懒:“余寂时,我的软肋你知道了么?”
  尾音拖长,他喉低溢出极轻的笑音,恍若穿过山林的风,平缓而清越,“只告诉你了。”
  男人身上身上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混杂着清冽幽淡的清茶调香气,犹如编织了一张梦幻的网,引人沉溺,引人深陷。
  余寂时神色一乱,下意识向后撤了两步,与他拉开些许距离,平日里沉静黑沉的双眸,此时汹涌着一片混乱。
  犹如平静辽阔的海平线上,气压骤变,海水扰动,铺天盖地卷起风暴潮。
  程迩与他对望,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浮动着细碎的笑意,压下唇角微不可察的弧度,露出令人看不懂的神色:“小余警官,很厉害。”
  余寂时确实并不能理解他话中隐含的意味,轻敛眼睫,露出乖巧安静的神情:“谢谢程队,是我取巧了。”
  程迩没再说话,再度扬起手臂擦拭了额头上、脖颈上浮着的汗水,轻轻掸了掸粘黏在身上的薄衬衫,轻笑着转了话题:“我先去洗澡,运动室你随意用,听说你有晨跑的习惯,这里有跑步机。”
  余寂时点头感谢,并应下来。
  他在运动室待了一会儿后,也回屋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后,才七点半钟,推开房间门,碰见正在门前等待他的程迩。
  吃完早饭,程迩开车抵达市局,通勤时间才十分钟左右,确实比他的租房要方便很多。
  踏入市局,迎面而来的一名同事,就抬起手臂拍拍程迩肩膀,与他问早,紧接着还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不是,程哥你又做什么了,上头昨儿个大半夜还找你。”
  揽着他肩膀的年轻警察咧开嘴一笑,露出夸张的幸灾乐祸表情:“哟,程队又要检讨了?”
  余寂时看向程迩,一时间疑惑。
  “又”?怎么就又要检讨了?话说这案子的完成度高,动作也极其迅速,怎么就需要检讨了?
  程迩啧了一声,转头看向余寂时,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语气也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报废了同泽市局的一辆车,但人不是抓到了吗?上头批我的时候,小余警官可要站我这边儿啊。”
  余寂时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55章
  虽说不知道后来程迩被领导叫去训了什么话,但从程迩那疲惫异常的神情就能看出,一定被训得不轻,并且他是发自内心地不服气。
  一整天,余寂时都在跟着同事们做案件的收尾工作。
  程迩则是修修改改写了千字检讨书送了上去,临傍晚时分,又被上头叫去了解新案件。
  傍晚,暮色渐沉,浓云舒卷,编织出绚烂的绸缎,光线透过纱窗,落了一地的斑驳,整栋办公大楼都被照耀得棱角分明。
  程迩一脸疲惫地打开了办公室门,宽厚的手掌护着脖颈处,稍稍歪头活动,语气慵懒松弛:“新案子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明天早晨九点,直飞呈安市,具体情况到时候才知道。”
  余寂时跟着程迩去地下车库开车,坐在副驾驶。
  余寂时眼帘低垂,余光轻瞥身旁人疲懒而专注的神态,那双握方向盘的手瘦削修长,微曲的指节,冷白细腻。
  商业街繁华不见尽头,可一切仿佛都摒除于他眼中。
  程迩确能感觉身旁人的目光,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见余寂时依旧有些拘谨,闲极无聊而垂眸凝视一处,温声说道:“不用这么拘束的,我知道你想问我新案子的事情。”
  余寂时闻言微怔,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会猜他的心思,唇角掀起淡淡弧度,回应他:“我没有拘束,确实是想问。”
  程迩轻抬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方向盘,节奏规律而平缓,反映出他内心的冷静:“案子比较特殊,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大抵是呈安市刑侦支队还没有什么进展,联系交接时,对方也模糊其辞。”
  穿越商业区,就抵达了住宅区,它转动方向盘朝着小区内部驶去,直接进了地下车库。
  视线变得有些昏暗,探照灯照亮了地下车库的旋转廊道,程迩凝神贯注开车,驾驶到平缓的路段,便稍微分神解释,“呈安市那边雨水多,万桐县一个镇子生活用水变味,从头检查到尾,没发现半点异常,最后在排查水井时,发现了一口井里藏着一袋尸块,尸块已经腐烂发臭,这才致使生活用水变味。”
  余寂时闻言深吸一口气,手里还捏着矿泉水瓶,塑料瓶壁受力清脆地响,刚刚喝过水,一时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稍微平缓了下呼吸,车已经安然停到车位上,开门下车后,余寂时抬眸定定看着程迩,语气不可置信地重复道:“整片辖区的生活用水变质,源头井里藏着腐烂的尸块?”
  程迩抿了抿唇,也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点头,艰难开口:“是的,可以这么概括。”
  顿了顿,他又耸了耸肩,“呈安市那边多小镇、巷子,这口水井据说是在一条深巷中,平时鲜有人经过,附近压根就没有监控。而且尸块皆为颅骨,分属于五个人,目前都没有确定身份,简直就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