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好!”严承州也立即应下来。
  盘山路坡度不大,蜿蜒却宽敞,程迩开车很快,一路上格外颠簸,尾处跟着的警方车辆很快便不见踪影。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心中依旧犹如鼓点密敲,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胸口似有一团乱麻,绞得他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额间隐隐渗出细汗。
  放在腿上一双纤细的手也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隐现。
  险些就迟了,幸亏孙庄喜及时提供阵法的信息,也幸亏他们的每一步都未曾犹豫。假若真的让高迎晨顺利登机逃到国外,那就真的麻烦了。
  程迩临时改了道,往机场方向去,一路无言,红灯停下的片刻余光察觉到余寂时的紧张,才抽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
  余寂时喉咙干涩,喉结轻滚,缓缓垂下眼皮,而程迩从侧臂取出一瓶矿泉水,递到了他手中。
  “别紧张。”程迩嗓音温和。
  余寂时轻应一声,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瞥见是严承州的号码,他下意识将矿泉水瓶攥紧。
  程迩停顿一下,腾出一只手接了电话,打开免提,严承州高昂的声音立刻从传声筒中传出,难以压抑语气中的笑意:“机场辖区的民警同志已经在航站楼候机区域成功抓获了高迎晨,临时羁押在洪波机场公安分局,一切都很顺利!”
  余寂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压在心中的巨石顷刻间消失不见,转过头和程迩默契地四目相对,眉眼间不禁流露出几分笑意。
  今天一整日线索一个接一个,有些信息复杂难辨,但在抓捕上当真是难得顺利。
  顺着导航继续往机场去,抵达洪波机场公安分局后,与同僚简单交涉,两名年轻的民警便押着高迎晨走了出来。
  夜色如墨,万物仿佛都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渐渐模糊、消融,唯独月色永恒照亮着天地,余寂时逆着月光,朝着公安局大门望去。
  高迎晨低着头,塌着肩膀,双手被手铐锁住,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歪斜着,显得格外狼狈。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他遥遥就望过来,直到走近,和余寂时目光交汇,哪怕再擅长隐藏情绪,此时双眸中都难掩不甘。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高迎晨斜眼看向余寂时,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们够快呀。”
  第121章
  回到市局已经将近十一点,但在案件即将告破的喜悦之下,特案组和市局的同僚们还是鼓足了精神,准备熬个大夜。
  高迎晨被抓捕归案,全程都情绪平和,淡定得令人骇怪。
  在亲自讯问高迎晨之前,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程迩决定先和徐锐阳见一面。
  余寂时对徐锐阳也属实是没什么印象,在走廊处短暂一瞥,依稀记得模样,但在梁方叙他们手里能坚持吐不出半个字,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
  走廊灯光明亮,余寂时和程迩并肩而行,走到审讯室门前,梁方叙和陶淞正站在旁边等待两人。
  梁方叙一如既往仰着头,正懒洋洋打着哈欠,干涩的眼眶涌出泪水,神色有些麻木,见两人走来,终于松了口气:“听说人抓到了,恭喜。这儿交给你们了,这个徐锐阳不怎么理人,我俩都熬很久了,就先去休息了。”
  说着,他便抬起手腕,揉弄着眼眶,随意拍拍程迩的肩膀,手臂搭在陶淞肩膀上往电梯口走。
  余寂时望了望两人难掩疲惫的身影,抬眸和程迩对视一眼,见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膀,心神稍安,唇角也抿开淡淡的弧度。
  已经很晚了,徐锐阳被轮番上阵耗了一整日,此时此刻正瘫坐在审讯椅上,抻着脖子仰起头,露出下巴密密麻麻的胡渣,宽阔的肩塌着,厚实的背佝偻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听到动静,徐锐阳缓缓抬起头,极其不耐地掀了掀眼皮,目光从余寂时身上一晃而过,毫不犹豫落在程迩神色,灰暗的瞳孔里闪烁着细碎的暗芒。
  余寂时凝视着徐锐阳,见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身旁,下意识望向程迩,一时间心底泛起疑惑。
  徐锐阳的眼神极其复杂,如同万丈深渊,漆黑而不可测,他也根本无法透过表面覆盖的那层冷静的面具窥探到他内心想法。
  审讯室中寂静无声,程迩手肘撑在桌面上,宽大的手掌托着下颌骨,毫不畏惧回视徐锐阳的目光,目光是一贯的沉着冷静。
  漫长的一分钟,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僵持着,仿佛时间都凝固于这一刻。
  徐锐阳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轻轻阖上眼皮,吐了两口浊气后才缓缓睁眼,几乎面无表情,低哑的嗓音没有夹杂任何情感:“程迩警官。”
  余寂时微微一愣,余光扫了程迩一眼,见他一双黑眸平静无波,一时有些怀疑自己记忆出错。难道程迩什么时候在徐锐阳面前讲过名字吗?
  程迩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更没有发问,只是冷淡地陈述:“你知道我。”
  “真是你啊,之前听见那两个警察念叨你的名儿,我还不敢相信是你。”徐锐阳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眯缝眼里的瞳仁如同两颗黑珍珠,泛着淡淡的光泽,似乎等待着对方的发问。
  却不想程迩仿佛对此不甚在意,没有任何好奇心,只是轻轻颔首,双臂交叠抱于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依旧不冷不热地凝着他。
  两人不知在打什么哑迷,余寂时保持沉默,目光在两身之间缓慢徘徊。
  徐锐阳深吸一口气,额头暴起了明显的青筋,眼神渐渐沉淀出几分阴郁狠戾,故意开口刺激道:“你居然真的活着?可是不少人以为你死了。”
  程迩眸中被掀起一丝波澜,只不过这一次的打量多了几分凝重与认真,语气冷肃:“你知道什么?”
  徐锐阳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大概都不知道,你要知道我三年前才入伙的,你的事只是道听途说。我认识的人和我念叨过,想当年在你手上吃了不少亏,但他们说很久没见着你了,以为你和那块硬骨头都死在……”
  程迩似乎听到了什么忌讳的字眼,立即冷声打断:“你是活的死的?”
  “……废话,当然活的啊。”徐锐阳下意识回答,眼神充满疑惑。
  “那你说我活的还是死的。”
  “……”
  两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沉默起来。
  余寂时抬眸看向程迩,略微昏暗的光线下,他眼底是难掩的失望,但转瞬即逝,似乎是释然,唇角竟挑起一抹弧度,紧接着便悠悠开口:“那说说你知道的,就关于高迎晨和孙润南。”
  “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吗,程警官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徐锐阳冷嘲道。
  程迩转头看向余寂时,狭长凤眸轻微眯起,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摊摊手,毫不在意道:“你随意。我们来找你当然是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倒是没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徐锐阳轻蔑一笑:“比如?”
  程迩语气平静,面不改色地道:“高迎晨和孙润南表面舅甥情深,实际互相利用,孙润南发现高迎晨杀人作阵,以此作为威胁,自以为掌控一切;高迎晨则是假意被他操控,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同时也成功策反了孙润南的左膀右臂,你。”
  见徐锐阳规律抖动的双腿忽然僵住,他毫无感情地继续说,“你和孙润南之间早已离心,早有矛盾,维持着表面的合作关系。高迎晨凭借敏锐发现这一点,并且他早就通过孙润南抓住你的弱点,威胁你为他所用,你帮助高迎晨制造谣言,杀害孙润南,买通孙兆胡乱攀咬拖延时间,准备成为他的替罪羊,对吗?”
  “……”
  程迩的语速很平缓,没有迟疑的停顿,更没有胡编乱造的心虚,双目直视着徐锐阳,唇角的笑意丝毫未减。
  审讯室内一时间静默下来,余寂时心脏跳动疯狂加速,一下下掷地有声,手指已经紧张地蜷曲,但面上依旧一片冷静,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虽然他也是往这个方向推测的,但尚不敢像程迩这般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程迩虽然避重就轻,但添了不少细节,可一旦哪个环节猜错,徐锐阳就会有底气编造谎言糊弄他们。
  漫长的半分钟,空气中忽然响起沉重的吸气声,徐锐阳嘴角下垂,两腮肌肉紧绷,面容阴冷,眼神狠毒。
  “你们怎么知道的?分毫不差。而我们的恩怨中,分明没有第四人,这不像是高迎晨嘴里能吐出来的东西,他惯是会装无辜。”
  余寂时心下松了口气,却也有些疑惑,连细节都分毫不差,难不成只是运气成分?
  程迩见余寂时期待地看向自己,微微侧过头,抬起手,掌心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语调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很难猜么?邵文峰你可能不认识,但是替他进去的那个李昶,你大抵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