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眼前景象瞬息万变,程迩的身影如同出闸的猛虎,正死死攥住一名武装分子手中的枪杆,他腰身拧转,一记凌厉如鞭的高位侧踹,裹挟着力,狠狠轰在对方胸腹之间!
  “呃啊——”
  那武装分子如同被高速卡车撞飞的麻袋,双脚离地,口中喷出血沫,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船舱壁上,整个船体随之猛烈一晃,船头高高翘起又重重砸落,激起冲天浊浪!
  关应白显然没料到对方竟敢如此悍不畏死地登船追击,他牙关紧咬,咬肌暴凸,两腮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鼓胀,充血的眼球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死死瞪向程迩,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穷途末路的疯狂!
  “废物!都是废物!”他嘶声咆哮,声音因惊惧而扭曲破音,颤抖的手臂胡乱指向程迩方向,对着身边仅存的狙击手歇斯底里,“干掉他!快!给我干掉他!”
  然而,只见程迩侧身滑步,避开另一人的扑击,顺势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狙击手持枪的手腕内侧!
  剧痛之下,那昂贵的狙击步枪应声脱手,砸在甲板上,紧接着,程迩的肘击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在对方下颌!
  噗通!
  狙击手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瘫倒,沉重的身体又撞翻了旁边试图举枪的同伙,狭小的船舱内,关应白最后的武装力量瞬间土崩瓦解,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程迩脚尖一勾,挑起地上那把沉重的狙击步枪,动作流畅地顺势甩入臂弯,冰冷的枪口在下一秒,如同死神的凝视,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抵住了关应白冷汗涔涔的额头!
  船尾引擎仍在徒劳地轰鸣,搅动着绝望的漩涡。
  程迩的声音穿透噪音,低沉、冰冷,带着终结审判般的压迫感:“关应白,游戏结束了,你无路可逃了。”
  被枪口锁死的关应白,身体猛地一僵。那张穷凶极恶的脸上,扭曲的惊惧竟在瞬间凝固,随即,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极端癫狂的笑意如同毒藤般迅速蔓延开来!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诡异笑声。
  “呵……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蛊惑,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钉在程迩扣着扳机的食指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恶意,“你有种……现在就一枪崩了我啊!来啊!”
  ——砰!
  扳机被压下了一丝弧度!
  程迩握着枪托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牙关死死咬紧,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焚烧理智的暴怒几乎要冲破颅顶!
  不能!
  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吼。绝不能!他要活着!活着接受审判!活着面对他罄竹难书的罪孽!
  强行压下那致命的冲动,程迩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四周,小船正不受控制地顺着湍急的水流疯狂前冲,岸边熟悉的景象正在飞速倒退、模糊。
  再往前,便是更加未知、可能暗藏接应的危险水域!
  倏地,他眼角余光捕捉到河岸另一侧——
  方才破开毒/巢大门的先锋小队,已在岸边完成集结,正沿着河岸线全速奔袭,距离他们漂流的位置,已不算遥远!
  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机会的念头,迅速划过脑海!
  程迩眸光骤然一闪,厉声喝道:“所有人!退!退到船尾!快!”
  余寂时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随同队员,踉跄着向剧烈摇晃的船尾挪去!
  当众人全部汇聚在狭窄船尾,将全身重量压下的瞬间——
  “跳!”
  程迩的嘶吼如同发令枪!
  余寂时毫不犹豫,身体向后猛地一仰,双脚奋力蹬离倾斜的船板,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坠向身后翻滚的浊流!
  噗通!噗通!噗通!
  此时,摇摇欲坠的船彻底翻了!
  冰冷的河水瞬间刺穿衣物,扎透肌肤,霸道地灌入口鼻,一股腥涩的激流狠狠呛入气管,火烧火燎的剧痛撕裂了喉咙!
  余寂时眼前一黑,肺部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空气瞬间被挤压殆尽,求生的本能让他奋力挣扎,却在混乱的水流中迷失了方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沦……
  意识模糊的边缘,混乱的水声和嗡鸣中,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穿透浑浊的水幕,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带着令人心安的灼热温度,拖拽着他,劈开重重水阻,坚定不移地朝着那片晃动的光亮,向上,再向上……
  第255章
  意识沉浮,仿佛在无垠的时光长河中漂流了千万里。
  余寂时陷在一场光怪陆离、却又温暖得令人心碎的冗长梦境里。
  梦里,光阴回溯,父母的身影依旧清晰如昨。母亲站在厨房氤氲的暖光里,乌黑的长发松软地垂落肩头,白皙的侧脸被灶火映得格外温柔。
  锅铲翻动间,浓郁的饭菜香气丝丝缕缕飘散开来,弥漫了整个空间。她听见门响,回眸浅笑,眉眼弯成温柔的月牙,张开双臂,那怀抱带着阳光烘烤过的芬芳,将他缓缓地、珍重地拢入其中。
  父亲爽朗开怀的笑声在一旁响起,如同醇厚的暖风,拂过耳畔,那一刻,小小的天地里,唯有团圆的馨香、安宁的暖意、沉浸在圆满幸福中的微光,将时光凝固成永恒,剔透无瑕。
  骤然!
  窗外风云突变!铅灰色的天幕如同被泼洒了浓墨,团团簇簇的乌云翻滚着、挤压着、狞笑着围拢过来,贪婪地吞噬掉最后一丝天光!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
  下一秒——
  怀中温暖的触感骤然消散!
  父母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画,化作两缕无声无息的轻烟,在他徒劳伸出的指尖倏然消弭,再无踪迹!
  “不——!”
  无声的呐喊卡在喉咙,窗外狂风尖啸着扑打玻璃,如同鬼魅的呜咽,一股蚀骨的寒意,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猛地刺穿指尖,沿着血脉疯狂肆虐,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连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冰封。
  胸口如同压上了万钧巨石,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窒息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般淹没了所有感官!
  “呃……”
  一声破碎的抽噎从紧咬的牙关中逸出,余寂时猛然从梦魇的深渊中挣脱。
  骤然睁开的双眼,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朦胧的光晕里,大团大团模糊的、干净的淡蓝色在眼前晕染、扩散,如同被水稀释的颜料,缓慢地沉淀、清晰,最终凝固成病房特有的、冰冷而规整的色块轮廓——雪白的天花板,淡蓝的窗帘,挂着输液架的金属杆……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略显刺鼻的气息。
  他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目光涣散地扫过这间陌生又寂静的囚笼。
  啪嗒。
  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带着压抑的急促。
  一道熟悉的身影几乎是冲到了床前,带着一阵微凉的风。
  程迩俯身,目光柔和,瞬间捕捉到他苍白面颊上未干的泪痕,以及那微微泛红、还残留着惊悸的眼角,一丝尖锐的、如同被细针猝然刺中的疼惜感,毫无预兆地钻过心口,带来一阵短暂的痉/挛。
  几乎是本能地,程迩抬手,那只骨节分明、蕴藏着力量的手掌,带着小心翼翼的暖意,轻轻覆上了余寂时微凉的脸颊。
  略显粗糙的指腹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极其轻柔地屈起,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沿着那濡湿的眼尾,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珍重地碾过,将那些冰冷的、承载着噩梦的泪痕,耐心地、彻底地拭去。
  “程队……”一声微弱的呼唤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脆弱,像紧绷的弦轻轻拨动。
  余寂时的意识尚未完全归拢,身体却先一步遵循了本能,他虚弱地、几乎是微不可查地,向着那令他心安的热源,微微抬起了手臂,一个潜意识里寻求庇护的姿态。
  程迩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需要任何言语。
  他俯身,张开双臂,如同收拢失而复得的羽翼,将那仍在微微颤抖的身体,轻柔而坚定地、完完全全地拥入自己宽阔温暖的怀抱。
  手臂随即如同最坚固的藤蔓,一寸寸、一圈圈地收紧,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力量,将他深深箍进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那力道如此之大,仿佛要将怀里这具冰冷的身躯彻底揉碎,再一寸寸熨帖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容分离。
  程迩的嗓音放得极轻,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安抚人心的温柔:“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怀里的人身体猛地一颤,一声压抑已久的、深沉的抽泣自喉间溢出,
  无数混乱而惊心的画面瞬间汹涌回潮——冰冷的河水、刺耳的枪声、摇晃的船板,还有那张近在咫尺、目眦欲裂、扭曲癫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