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纽姑姑面色难看至极。
  她眼睛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娘,我错了,还请您饶恕我。”
  说罢,她又看向阮含璋和卫宝林,再度磕头:“还请两位娘娘饶恕我之前的怠慢。”
  卫宝林不知要如何处置,看向阮含璋,阮含璋只定定看向慕容婕妤。
  “娘娘可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慕容婕妤今日这一手真是厉害。
  先让纽姑姑仗势欺人,打压他们两人,再严厉训斥纽姑姑,自己做好人。
  这样一来,整个听雪宫就会团结在她身边,以她马首是瞻。
  阮含璋没有去管纽姑姑,她要知道慕容婕妤要做什么。
  慕容婕妤对纽姑姑一摆手,纽姑姑就含着泪起身,看向佩兰和银坠。
  佩兰面色沉沉,但她倒是比纽姑姑规矩的多,此刻并未开口,只是看向阮含璋。
  阮含璋对她颔首:“姑姑先回去休息吧,你身子不好,我会听从娘娘的安排。”
  佩兰思索片刻,叫了银坠,还是跟着纽姑姑一起退下了。
  等宫人们退下,殿中只剩下三位娘娘。
  慕容婕妤做了个请的手势:“阮妹妹入宫时我正病着,没能好好说话,今日凑巧得空,咱们一起说说心里话。”
  阮含璋跟卫宝林一起端起茶杯,三人相互敬茶,一饮而尽。
  杯茶泯恩仇。
  过往一切都不赘述,如今只往前看。
  “我入宫已经四年,同宫中的各位娘娘也算熟悉,之前数年,我一直守着听雪宫生活,从不曾与人起龃龉。”
  慕容婕妤道:“但去岁时节,墨夜骚扰甘邑城,陛下没有命令驻守甘邑城的戍边军进攻,反而命我阿兄为戍边将军,领兵平乱。”
  简单一句话,阮含璋就明白慕容婕妤很清楚自己为何为人所害。
  “之后过完新旦,我便病倒了,”慕容婕妤道,“我身体一贯强健,卫宝林最是知道,入宫四年我从未生过病,可这一次却来势汹汹。”
  “可见对方是想置我于死地。”
  阮含璋心中一动,她抬眸看向慕容婕妤,见她眸色沉沉,显然已经动怒。
  若不知有软骨散之事还好,一旦得知自己数月的卧病在床是被人所害,慕容婕妤必定不能放过。
  “娘娘,您可有了人选?”
  慕容婕妤淡淡笑了一下:“阮妹妹,你可知软骨散是什么?”
  阮含璋摇头:“听这毒药名字都让人害怕,必定不是好东西。”
  “是的,”慕容婕妤道,“软骨散少用可让人身体孱弱,无力起身,若是常年服用,会让人骨头溃烂,在痛苦中死去。”
  阮含璋一惊。
  “娘娘!”
  她跟卫宝林一起惊呼。
  这是要慕容婕妤的命,还想让她生不如死。
  三人不说什么情同姐妹,但若一宫主位被人这样害死,阮含璋和卫宝林不说被责罚,也一定会被牵连其中。
  所以一开始慕容婕妤就说,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慕容婕妤摆摆手,自己又抿了一口茶。
  “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久病不愈我心烦,其实已经数日未曾服药了,可我不服药身体反而好转起来,想必岑医正是发现我好转,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难怪如今慕容婕妤看起来光彩照人,已经恢复如初。
  阮含璋松了口气。
  她不是担心慕容婕妤的身体,而是短时间内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能出现重大变动。
  否则她的计划可能会出纰漏。
  慕容婕妤的手指在方几上敲了一下,斟酌片刻,开口:“卫妹妹多年不出宫,家中父母也少入宫看望,可能对宫外事不甚了解,如今朝中边疆不太平,武将势起,在朝中多有威望,陛下……”
  慕容婕妤顿了顿,才倏然冷声开口:“但在这些武将之中,唯有我慕容氏只忠心于陛下,不为旁人所撼动。”
  阮含璋声名在外,清州第一才女的名头落在身上,她想装疯卖傻都不可能。
  因此慕容婕妤话音落下,阮含璋道:“娘娘是怀疑,是德妃娘娘动的手?”
  慕容婕妤淡淡笑了:“是她又不是她,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必须要针对她。”
  阮含璋立即便明白了。
  “德妃身后的忠义伯,是旧勋贵武将的代表,而慕容婕妤身后的慕容氏,是新贵武将的领袖。”
  无论动手的人是故意挑拨,还是就是徐德妃,最终的结果就是两方势力倾轧。
  宫中的动荡一触即发。
  “娘娘想如何做?”阮含璋问。
  慕容婕妤平静看向她,并没有被仇恨吞没理智。
  “我要知道真相,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因为权力斗争而选择妥协,”慕容婕妤道,“所以,之后我行事可能会牵连听雪宫,你们若害怕,我可以提前禀明陛下,让你们离开。”
  阮含璋同卫宝林对视一眼,阮含璋开口:“我觉得听雪宫很好。”
  卫宝林也跟着说:“娘娘,我住惯了听雪宫,我也不走。”
  慕容婕妤适才笑道:“很好。”
  “我会努力不牵连你们,”慕容婕妤道,“以后你们若有难处,都可同我明言。”
  这一席话说了许久,等阮含璋回到棠梨阁时,佩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回来的路上,阮含璋已经想好了对策。
  借着慕容婕妤的手段,她的改头换面大计会更顺利。
  在佩兰质问之后,阮含璋简单说了几句,最后她意有所指:“依我看,慕容氏这一次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对德妃娘娘动手,此事还是要告知父亲,让父亲早做打算。”
  “婕妤娘娘还说,第一日侍寝时小宫女不是她派来的,也就是说,德妃一早就对我们不满了。”
  佩兰终于是坐不住了。
  她在屋里磕磕绊绊踱步,最后说:“我得出宫一趟。”
  距离阮忠良夫妻入宫还有数日,这几日宫里怕是会生事端,若不提早准备,一定会出事。
  阮含璋满脸诚恳:“姑姑,你辛苦了。”
  佩兰虽然心里依旧厌烦她,但阮含璋最近表现实在出色,又非常乖顺,她面色略好了一些。
  “我回去也帮你看看你的朋友,让府中人多多关照,你放心便是。”
  阮含璋满脸感激:“多谢姑姑。”
  次日,佩兰一早就离宫了。
  她刚一出宫,阮含璋直接便对红袖道:“去请赵医正。”
  第18章 陛下邀您共游御花园。
  赵庭芳今日还有点忙。
  过了巳时正,她才姗姗来迟。
  刚一到就对阮含璋低声说:“大皇子又病了。”
  阮含璋蹙了蹙眉头,打发红袖和青黛出去忙,才同赵庭芳说:“大皇子可是不足月?”
  赵庭芳放下医箱,道:“正是如此,按照宜妃娘娘的脉案,应是元月生产,即便会早几日,怎么也要过了上元节。”
  但实际上,周宜妃在去岁年关底下忽然胎动,早产超过一月,也正因此大皇子一直缠绵病榻,听闻到现在四个月了,还是病歪歪的,几乎不能见外人。
  “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故?”
  赵庭芳顿了顿,低声说:“宜妃这一胎是白院正和麦院正亲自问诊,多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只能偷偷看一看脉案。”
  “根据我的判断,大皇子缠绵病榻,一是因为早产体弱,二是因为天生心脏不胜,血脉不通。”
  阮含璋呼了口气。
  “依你看……”
  她想问大皇子是否能顺利长大。
  赵庭芳却是摇了摇头:“此事就未可知了,我尚未见过大皇子,无从判断。”
  说到这里,寝殿中一时无言。
  阮含璋倒了一碗茉莉香片给赵庭芳,才说:“茉莉和石头如何了?”
  说到这事,赵庭芳便笑了起来。
  “阮家一贯看不起咱们,觉得咱们都是下贱人,蠢笨呆傻,一开始的确是关着他们的,后来阮家那老管家觉得他们听话,竟是让两人在厨房做扫洗。”
  “说到底,还是贪。”
  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丫鬟,即便去外面请,一个月也要给上一二百钱,茉莉和石头加起来,两个人最少能省三百钱,这不就都是那老管家的了?
  阮含璋一想就明白了。
  闻言便笑:“定是茉莉会说话,忽悠那老货答应了。”
  赵庭芳点点头,说:“两个人一开始不能出厨房,后来就能在府里走动,前日子他们家那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忽然咳血,府里乱起来,他们两个就趁机跑了。”
  阮家知道如何拿捏他们,还是以为户籍都在自己手上,所以有恃无恐。
  可她们不知,早在阮含璋入宫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人的户籍,并且逸香阁也已经有了出路,所有被家人卖去的孩子们,阮含璋早就给找了新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