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若是平日,还没这么好笑,但今日无声息地做着丰富的动作,未□□淌些滑稽之意。
  元娘气哼哼地瞪了一眼,看似用力,实则落到身上半点声都没有地拍了下徐承儿的肩,以此示意自己的恼怒,叫她别笑了。
  万一等会儿笑出声,还不知如何丢人呢。
  徐承儿摆摆手,搭着元娘肩,笑得不能自抑。
  还好,听外头的动静,他们应是准备离开大殿了。到时候,她们也好顺势走人。
  正想着呢,外头似乎响起了新的杂乱的脚步声。
  还伴有不时一句的闲话声,声调上扬俏皮,一听就知晓是年轻俏丽的小娘子。
  因为不大喜欢,所以徐承儿对某些人的敏锐要比元娘高些,立时就听出来是谁。当即不笑了,蹙眉板着脸,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她心下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一会儿,原本的莺声燕语乍然一停,她们应是迎头遇见大殿里头的两位男子了。
  平日遇见,左不过低头避开,或者客气一颔首。但是今日探春,本就有许多年轻的郎君与小娘子,横竖人多,便是羞答答打个招呼,彼此一见礼,也是无妨的。不知有多少姻缘,就是在探春时结下。
  来日成婚后,旁人听了,也只会赞一句姻缘天定,果真是段佳话。
  要不然为何各家阿娘都费劲心思妆扮自家女儿呢?
  多少还是存了点能遇良缘的心思,或是自家女儿品貌出众,叫人一见倾心,打探着上门求亲。
  所以,下一刻,徐承儿就听见范家不知道是哪个小娘子在说话,“烦问郎君,可否有看到其他人,方才我们与其他姐妹分开,原以为……”
  还没等她说完,徐承儿就大步冲出去,看到她们,故作讶然,“好生巧,我方才从侧门进来,不想正好遇见你们。”
  徐承儿的忽然出现,倒是把范家三娘唬得一惊,她本来就因为踩了徐承儿的鞋面,心里微微不自在,没成想拿徐承儿做筏子搭话,会正好被撞见。
  但旋即,她稳了稳心神,便恢复如常,笑着道:“真好,一来便能见到徐姐姐。”
  范三娘是范家姐妹里生得最弱质清秀的一个,面白文静,任谁第一眼都会觉得她是个稍稍年幼且无辜心善的小娘子。
  最不容易叫人防备的样貌气质。
  她说完,依旧弯眉莞尔,像是萘花一般洁白无暇。
  范三娘能稳住心神的缘故也很简单,她可从未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只是寻常关切姐妹罢了。任谁也挑不出错,做得显山露水的那是蠢材。
  念及此,她笑得愈发纯澈。
  徐承儿也没说什么,她忽然出来,不是因为发觉什么不对,而是占有欲作祟。
  她和元娘早就听出外面的是魏观和文修,只是一开始没出去,后面就不好出去了,解释起来麻烦。但是其他小娘子来了,与文修偶遇,难不成还要她在后面藏着掖着不成?
  徐承儿才没有这份忍性。
  她硬扯出些笑,客气生疏道:“是吗?真是巧,多谢三娘好意来寻。”
  说话间,元娘也出来了。
  她与几人笑着颔首,即便对魏观和文修也是一样的,看不出半点异常。
  魏观原本垂着眸,尽量避开目光,不直视女眷。直到元娘出来,她笑盈盈的和其他小娘子打招呼,他骤然抬眸,注视着她。
  恰好元娘这时轮到与他微笑致意,不期然目光相遇。
  他始终含笑看她,并没有如其他男子那样失神,倒是元娘,触及他的目光先是一怔,接着才重新笑起来,比对旁人时要多几分真心,也更灿烂。
  魏观双手交叠,朝她一拱手,广袖如流云垂下,身姿如玉,自有文人的风流高洁。
  “陈小娘子。”
  他言语简洁,毫无浮夸,只是简简单单的见礼,就是在众人面前,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元娘立刻回以一福,轻声道:“魏郎君。”
  但二人的动静很快引来其他人侧目。
  范三娘仔细盯着二人瞧,辨不明神色,不知在思量什么。
  俞莲香倒是直率些,左右看了两眼,直接大喇喇问道:“元娘,你与他们认识?”
  俞莲香委实觉得稀奇,她是和姑母打听过陈元娘家里境况的,只知道是前些年搬来汴京,家中祖父兄长曾经做过官,后来都死了,家道中落,可能是觉得羞耻丢人,不怎么和故旧联系。
  她后来总喜欢和元娘一起玩,除了元娘受长辈喜爱,总被人目光追随,也有家世的缘故。
  即便家道中落,好歹也曾是仕宦之女,在俞莲香看来,一众亲朋好友的小娘子里,只有两人身份最相当。按理而言,她们二人才该是关系最好的姐妹交。
  奈何元娘总是被别的小娘子蛊惑心神。
  今日竟然还有外男冒出来,她没听过这号人,恐怕是元娘家原本的故交?
  岂非也是仕宦人家的郎君?
  俞莲香稍稍收敛表情,清咳一声,神色谦和了些,继续道:“既然恰好遇见,不妨自报家门,说不得家里长辈正好识得。”
  说罢,她也屈膝一福,微笑道:“家父厢界都所由俞知。”
  年轻男女相遇时,自报家门,若父兄有官职,便说父兄官职,这也算合理。
  只是俞莲香出来的有些突兀,按理该是先有个由头,然后才好彼此对一对身份。现下这样,给人的观感不免急性了些,不够沉稳。
  边上的文修见了,不由讶然而笑,颇觉有趣。倘若魏表兄真的把身份说了,只怕这位俞家小娘子要发窘了。
  他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干脆主动站出来,好心解围,抢先道:“在下文修!”
  魏观也随之简明扼要道:“魏观。”
  既不暴露身份,也没叫俞莲香被扫面子。
  但俞莲香领不领这份好意就不得而知了,她勉强一笑,权当应付,神色却显见的不大开怀。
  同样不大高兴的还有徐承儿,这儿不是她预想的和文修头回相见的所在。有这么多人在,二人只是平平无奇的相遇,怎么比得上精心安排的惊鸿一瞥。
  元娘和徐承儿离得近,察觉到她的心思,当即挺身而出,对着文修也是一行礼,“文郎君,许久不见。”
  文修见到熟面孔,笑容诚挚两分,同元娘打招呼。
  趁此时机,元娘引荐起身旁的徐承儿,“她是我的至交好友,徐家医铺的孙女,您上回夸过的山楂丸子,就是她家阿翁研制。”
  元娘给了徐承儿一个眼神,徐承儿立刻意会,盈盈笑着同文修见礼。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倒不如给他多留下点印象。
  文修忙还礼,客气有礼地笑着说了两句,“原来是徐家医铺的孙女,您阿翁酿的蜜酒也极好喝,我自喝过以后,总是惦念着,说来厚颜,若有机会,当真想上门请他老人家赠些呢。”
  他平生没有太多爱好,也不爱享受奢靡,读书勤勉刻苦,唯独一样,喜好嘉肴美馔。
  张口闭口不是美酒,就是佳肴。
  徐承儿则语笑嫣然道:“尽可上门,我阿翁酿了许多,只怕没有识酒之人,从不吝啬呢!”
  元娘在边上,看徐承儿说的煞有其事,心下佩服,顺带替徐家阿翁捏把汗。徐家阿翁才不是什么舍得把美酒让给识货之人的性子,他可最是吝啬,别说予人,就是偶尔元娘带着吃的来找徐承儿,他都要抢一份。
  孙女?
  不,味美的吃食要紧!
  幸而……
  文修和徐承儿可算搭上话了,之后再等徐承儿的舅父把做媒的人家挑明,这事便圆满了。
  成婚前,阴差阳错在探春的时候见过,也算佳话。
  元娘想着,脸上不自觉漾起笑,她小小年纪,望着文修和徐承儿的时候,竟显露出几分慈祥的神色。
  实在可爱。
  魏观望着她,弯唇轻笑,如是想到。
  *
  到底是年轻的郎君和小娘子,虽说彼此人多,但是一块待久了也不大好,魏观主动告辞,文修跟在身后。
  见他们走了,几个小娘子总算能放开说话。
  “玉仙观的姻缘果真准!”说这话的是俞莲香。
  她美滋滋道:“偶然遇见的两个郎君,都是一表人才,尤其是着湖蓝襕衫的那个男子,生得真俊。”
  范三娘看了眼元娘,很快挪回目光,笑道:“那位郎君好是好,但就是太好了,不免叫人望而生畏,倒是另一位文郎君,瞧着亲切和善些。”
  “我才不管呢!”俞莲香骄蛮昂头,她往功德箱里塞了少说几十个铜钱,拿起香对着供奉的神仙拜了又拜,理直气壮道:“求神仙保佑,我未来的夫婿得照着方才那位郎君的气度容貌寻才是……”
  有时,人天真简单些,的确是好事。
  烧香拜神后,几人要离开道观,往家里搭的棚子那去。
  众人都照着彼此关系亲近来三三两两分开走,元娘和徐承儿落在最后,俞莲香好奇前头一株药草是什么,又大声把徐承儿给喊前头去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