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当然没问题。”慕长悠收回短箭,又拿出两张信纸,“伪造书信最重要的是伪造字迹,这两份字迹看着截然不同,但都习惯隔几个字在最后一笔停顿,因此某些字迹尾笔墨迹略深,代表它们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两份字迹一份是从商将军府搜出来的罪证,一份是王爷您的随笔。我翻看商迟日常笔墨,发现她并没有这个习惯。”
  “这也算意外之喜,毕竟我也没想到伪造字迹这种事王爷会亲力亲为。”慕长悠故作感慨。
  她一开始就发现那些书信中商迟的字迹有这个小习惯,昨日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让时醒偷了张桑庭的笔墨出来,结果还真能对上。
  桑庭没料到自己会败在这种细节之上,一时哑口无言。
  事关皇室威严,百姓们不敢妄议,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反应。
  “不是这样的!”
  慕长悠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松懈,又提了起来。
  “和王爷无关。”那凶犯突然出声,“一切都是我做的!”
  他的话让局面重新陷入混乱。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做?”商迟问。
  “无冤无仇?”凶犯大笑,“若不是你要组建女子军队,鼓吹什么女子同样能顶天立地,建功立业的歪理,我妹子怎么会偷偷报名参军?”
  “兄长。”陶禾站出来,“你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
  凶犯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九昭除去她这个毒瘤!”
  “你不过是因为我参军没办法把我嫁出去收聘礼替你还债罢了!”陶禾情绪激动,“我是人,不是你随意贱卖的物品,我只是想为自己而活,想让自己的人生有价值,而不是依附男人,看夫家的脸色度日,被困在后院一辈子,我有什么错?”
  “你为赌债杀了那么多人,却把怨气发泄到无关之人身上,你根本就是懦弱无能自私!”
  “女人相夫教子是天经地义,我养你这么大,收你点聘礼怎么了?你却为了不着边际的价值连你兄长的性命都不顾,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凶犯指着陶禾和商迟两人,手腕的锁链在剧烈晃动下哐当作响。
  慕长悠听不下去问:“真的是你诬陷商将军?”
  “是。”凶犯斩钉截铁。
  “好。”慕长悠拿出刚刚的信纸,“这张是你伪造的商将军在七月初三写给赤罗王的回信,内容是什么?”
  凶犯沉默片刻,装傻:“这信是我请人写的,我不知道内容。”
  “请谁写的?”慕长悠继续问。
  “大街上随便找了一个,不知道是谁。”凶犯抬眼看慕长悠。
  他没有恐惧和慌乱,显然铁了心要替桑庭顶罪。
  为什么?慕长悠想不明白,难道还有别的把柄在桑庭手中?
  “好了。”桑挽出声,“事情已经明了。”
  “一切皆因犯人陶树不满妹妹参军报复商迟所为。商迟将军无罪,此案更与皇叔毫无关系。”
  今日朝堂情形慕长悠看得真真切切,桑挽这个皇帝对他们来说只是空壳。
  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桑挽为何不用,是桑庭的势力盘根错节,无法撼动?还是……
  慕长悠忽然明白了什么。
  出事当晚商迟和桑挽在一起,不可能没有商量应对之法。
  而桑挽从开始到现在完全是漠不关心模样,没有着急解除困境,甚至还对商迟用刑。
  她的状态可以是毫不作为,坐以待毙,也可以是——
  顺水推舟,运筹帷幄。
  慕长悠没有继续戳破凶犯漏洞百出的谎言,对这个幻境来说,商迟和桑挽才是主角。*
  洗脱嫌疑的桑庭也无松缓之色,面色凝重带着人离开。
  商迟被无罪释放,凶犯被押回牢房,人群也逐渐散去,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亦或许只是开始。
  过了几日,司予依旧没有醒来,商迟一案却在京中引发了不小的舆论。
  一来是商迟忠心为国征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却遭无辜陷害,不仅在狱中被折磨,还差点枉死,大家都为她鸣不平;二来是商迟洗刷冤屈第二天就带着一身伤痕驰援沙州战场,更引起百姓敬佩。
  经此一事,让那些曾在内心轻视商迟为女儿身的人改变了看法。
  更让深锢内宅,失去主动意识的女子有了觉醒的力量。
  加之桑庭笔迹的疑点没有解释,流言传播中,大家更倾向于桑庭就是凶手,而那个叫陶树的凶犯只是他的替罪羊。
  目前的局势对桑挽和商迟百利而无一害。
  陶氏兄妹极有可能也是她们的人,桑庭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顺水推舟的局中局反将一军。
  慕长悠的心思却不在这变幻的局势之上。
  “找到了吗?”慕长悠问。
  游听摇头,“没有。”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司予继续道:“如果司予真的因为受伤回到自己的身体,她没来找我们,会不会是留在了幻境外?”
  “你守着她,我继续找。”慕长悠起身。
  司予曾说过,在幻境受伤会影响本体,就算本体在幻境之外,她也要把人找到。
  游听知道说不动她,点头:“注意安全。”
  ……
  几人又轮流找了好几日,依然没有找到她们的本体以及强行离开幻境的方法。
  难道真的只能等回忆结束吗?
  “游星,是我。”门外,时醒悄声道。
  时醒身份特殊,又因为上次偷偷拿走桑庭笔墨一事不方便和她们见面,怎么会突然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慕长悠把人放进来问。
  “沙州战事紧张,桑庭欲上书请圣上为将士祈福。”时醒道。
  桑庭此举恐有阴谋。
  “在哪里祈福?”慕长悠问。
  “拂月楼。”
  “拂月楼?”慕长悠忽然想到什么。
  “怎么了吗,这个地方?”游听问。
  “拂月楼会因为一场大火烧毁,而桑挽就死在这场大火之中。”慕长悠道。
  “什么!”游听音量拔高,又急忙问,“那我们该怎么阻止?”
  钟梦摇头,“这是史书记载的事实,不可能改变的。”
  “不,我们要改变。”慕长悠抬头看向众人,“这或许能破除幻境。”
  “你想怎么做?”钟梦问。
  慕长悠:“提前烧了拂月楼。”
  时醒十分赞同这个想法:“好,我们就这么干!”
  “恐怕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房门被踢开,胡影带着人闯进来,他扫了众人一眼停在时醒身上,“郡主,你该回家了。”
  说完目光转向慕长悠,“至于你们,也该见阎王了。”
  慕长悠后退护住司予。
  钟梦上前,“擅闯使者馆,你们是活腻了吗?”
  胡影没理会她的警告,直直射出一箭,钟梦迅速躲过。
  “把郡主带走。”他偏头吩咐属下。
  时醒被强行带走。
  杀手们都握着武器伺机而动,游听见状挡在她们身前低声道:“你们先走。”
  “谁都走不了!”胡影拔刀,更多杀手从窗外进来,将她们围住。
  “你们王爷的命令应该不是灭口吧?”慕长悠开口。
  “有几分聪明。”胡影把刀归鞘,“王爷的确不要你们的命,但他希望各位能安分一点。”
  慕长悠:“好,我们跟你走。”
  被带走后,她们喜提王府地牢,墙上连通风口都没有,暗无天日,牢门六把锁,逃跑更是难如登天。
  “也不知道现在是第几天了……”游听看着没有尽头的通道叹气。
  钟梦则在她身边盖着茅草睡得正香。
  司予因为昏迷被安置在牢房外,有时醒在,慕长悠才同意他们把人留下。
  但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牢房尽头有声音响起,很快胡影带着人出现。
  “把门打开。”
  牢房打开,他又吩咐手下给慕长悠三人喂了颗药丸。
  “放心。”他看着挣扎的几人开口,“不是毒药,只是暂时让你们手脚麻痹。”
  “你们又想干什么?”游听怒问。
  胡影单手握拳置于胸口弯腰,“好戏即将开场,王爷特地请诸位一同观看。”
  第37章 浪成于微澜之间。
  拂月楼位于皇宫西北角,和皇宫外的润泽寺仅一墙之隔。
  润泽寺是皇家专用,周围有禁军把守,可今日却站满了百姓。
  若是来一同祈福,不应该都是女子。
  桑庭到底要做什么,又想让她们看到什么?
  慕长悠三人被带到寺中,拂月楼地基高,阶梯几乎和宫墙持平,在润泽寺能很清楚看见大殿跪坐着的官员。
  桑挽一身素衣,未施珠钗粉黛,站在红绿朝服的官员前,如清傲白鹤。
  “仪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