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哪知,等她们走近一看,却发现整个茶档空无一人。
  明明炉火烧得正旺,锅里正煮着大块肉食,人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周芷若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她在屋内屋外绕了一周,在角落里捡起了一小块碎片。
  与茶档用的碗是一样的纹路,上面沾了些血,还没干透。
  只是这里空了一片,既无桌椅,也无杂物,与屋内别处紧凑的布置很是不衬。
  而且,进了这屋子,总觉得比在外头看到的要小上一些。
  周芷若用步子大致丈量了距离,又到屋外比对一番,果然。
  就在她捡到碎片的木墙后面,必定还有暗室。
  这个茶档不简单!
  周芷若来到茶档外,正要与静虚三人分说,突然就有一人从屋里出来。
  他看到峨眉四人先是一愣,看她们站在外头离铺子有些距离,以为是刚到的客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破绽,便殷勤招呼起来。
  静虚三人不知周芷若的发现,只当方才店家在后头忙活,自然神色如常,纷纷在棚下就坐。
  那人应当是在此处经营了有些时日了,活儿干得十分利落。
  素饼和面汤上得极快不说,滋味还不输寻常酒楼里的。
  周芷若看他上好菜又去喂马,故意与他攀谈起来。
  “店家,你这饼和面汤做得真好,可是到大酒家里当过帮厨?”
  那人憨憨一笑,道:“没有没有,不过是些乡下人的手艺罢了。俺在村里,帮过几次席,学了几个菜,才敢出来开个档子。”
  周芷若又问道:“此处来往客人应当不少吧,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俺还有几个兄弟一起,都是村里的。你们来得早,平日里这时分都少人,就俺一个人守着。到晌午了他们才来。”
  她开了话茬,贝锦仪也接着问了几句,一派轻松和气。
  稍事休息,待马儿也吃饱喝足,四人又包了些素饼和茶汤,继续赶路。
  走了大约十里,打头的静虚驭马停在路边,其他三人也跟着停下。
  周芷若环顾四周,确定既无埋伏,也无追兵,很是不解,问道:“师姐,出什么事了?”
  静虚道:“你还问我,方才在那茶档,你看出了些什么吧?”
  周芷若一愣,没想到居然被她看出来了。
  贝锦仪被她神情逗笑,道:“芷若,若不是有哪里不妥,你可不会对那店家如此关心。我们看着你长大,还不了解吗?”
  周芷若有些赧然,将收进腰带的碎片拿出来,说了她的猜想。
  “既然如此,”静虚道,“我们当马上折回,看看那是不是真的黑店。若是,便将它铲了去,也好为来往过路人保一份安宁。”
  静空与贝锦仪自然同意。
  周芷若却想得更深。她道:“师姐,别怪小妹多心。寻常黑店可会布置得这般小心?我观方才那汉子,身形魁梧,步伐却轻巧,是个练家子。或许附近还有他的帮手。咱们是不是该舍马前往?”
  奔马动静太大,确实很容易被听见。
  于是她们将马藏到林中,只贴身带上银钱与兵器,疾步而回。
  第23章 不知宿敌近
  峨眉四人运气疾行,片刻便回到那茶档附近,果然见方才那汉子已将屋外的长桌板凳都收了回去,正要合上门板。
  静虚回头示意,静空便以飞针刺中他睡穴,令其昏倒在地。
  四人闪身进到屋内,将门关上,拴好。
  她们没管倒在地上的那人,没有十个时辰他是醒不来的,足够她们将此处探个明白。
  借着缝隙透进来的光,周芷若走到那可疑的墙板前,一寸寸慢慢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不平整。她沿着那道摸去,将那隐蔽的门推开。
  门后不过窄窄一条,一边的角落堆了些损毁的桌椅,那么空着的这边就该是地道的入口了吧。
  这般想着,周芷若便蹲下来,轻轻敲打地面,果然发现有一处声响不同。
  她向三位师姐点点头。
  静虚侧身上前,用匕首小心掀开那一小块板子,现出了向下的台阶。
  她们四人互相看了看,便由向来谨慎的周芷若打头,静空、贝锦仪随后,静虚殿后,往地道探去。
  这地道修建得十分巧妙。
  头顶和身侧的土层都很夯实,嵌进了一些发亮的矿石用以照明,还有木板和木条支撑,不让其坍塌。
  周芷若一眼就认出这是明教五行旗中厚土旗的手笔。
  她心中有些迟疑,不知是不是该往前走。
  明教向来律令严明,五行旗更是精锐之旅,一直是拱卫总坛光明顶的。
  光明顶被捣破之后,明教行踪成迷。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前方必定是龙潭虎穴。
  她们不过才四人,如何能敌?
  周芷若停下脚步,回身往入口一指,示意先往回走。地道内回声很大,说不定轻声耳语也能被埋伏在前方的人听见。还是先回到地上从长计议。
  其余三人不解其意,但在周芷若的催促下,她们只好面带疑惑往回走。
  哪知没走几步,台阶上又走下来一个人。
  那是个身形矮胖的和尚,身后背了一个大大的布袋。
  原来是明教五散人之一,布袋和尚说不得。
  说不得显然轻功了得,在这秘道中行走也无半点声息。若不是峨眉四人都回过身来,只怕谁也不知有人在后面跟着。
  她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说不得站定在台阶前,像是要守着这口子不许她们出去。
  他仿佛没有看见对面四人戒备的样子,笑眯眯道:“几位女侠怎么能随意将人打伤,还不请自入别人家,视江湖规矩于无物呢?”
  然而,还不等峨眉四人开口,她们身后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藏头缩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净会干这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说吧,你们又是哪一家哪一派的?自己乖乖把面纱给去了,把身份给亮明了,说不定爷爷我看在你们听话的份上,能下手轻点。还是说,你们几个长得实在太丑,没脸见人,才要把脸给遮住?”
  峨眉派女弟子众多,在外行走时,灭绝令她们都戴上面纱,省些祸端。
  此次出行,因着赵敏要求,周芷若也只是在长嘉山时将面纱除了去。
  本来,江湖中行走,佩戴面纱或是面具之人不在少数,大多是为了遮掩身份,也没什么可指摘之处。若是寻常人被这般抢白,自然免不了气愤。
  明教中这般口无遮拦的,除了周颠不做他想。
  周芷若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她还是大意了。
  在料到有暗室之时,她就知道这茶档不简单。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明教。
  五散人在江湖中成名多年,各自身负上乘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没想到她刚记起前世之事,刚对自己发誓今生一定要护住爹爹、护住门派,就要面对如此大敌。
  但是她害怕吗?周芷若不由得自问。
  或许在此时还有闲心乱想就已经是答案。
  若是前世的自己,此时应当已经在告罪了,寄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被师姐怒斥一番,四人拼死逃出生天……不不不,前世的她在看到这茶档无人时,已经劝师姐们往滁州城了……还是不对,前世根本就不会有这一遭。
  那,若是没有恢复记忆的自己呢?是会害怕,可能今日就要丧命于这不见天日的秘道,还是如疯子一般,渴望着不得不出手的那一刻?
  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受尽屈辱的记忆,如刻入骨血般,想忘也忘不掉。
  周芷若右手颤抖着抚上剑柄。
  周颠以为她被吓到,嗤笑一声。
  本来,无论是《峨眉九阳功》还是《九阴真经》,绝顶内功心法都讲求静心凝神、沟通己身,而周芷若此时却意念纷杂、气血翻涌,完全被眼前的仇敌激怒,难以自持。
  但她毕竟不是过去那无助的少女,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知收手,不懂变通。
  周芷若默念清心诀,将心绪平缓。
  静虚与这二人打过照面,不便开口。周芷若只能试着讲些道理:“是小女年少不经事,误会了主人家,硬要姐姐们陪着胡闹,这才闯进了主人家禁地,小女在这里给两位赔罪了。
  “上面那位好汉只是昏睡过去,绝没有受伤。还请两位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
  “适才看见这地道,小女就已心生悔意,意欲折返。
  “请两位放心,我们绝不是有意刺探,也绝不会将今日所见告知他人,真的只是恰巧经过。”
  周芷若颇会装模作样。
  她确实不过十七岁,稍显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战栗还要竭力解释,确实很像一直被家中娇惯、不谙世事又不知天高地厚、初入江湖就能闯下大祸的大家千金。
  这么一来,她们四人戴着面纱也合乎情理,大家族中规矩总是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