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闻岸潮愣了片刻,道:“怎么忽然想起来了?”
  游辞有些气恼:“你为什么骗我?亏我还内疚那么久……”
  “谁想到你都忘了。”闻岸潮摸着兜,随口问他,“我能抽根烟吗?”
  “不能!”
  闻岸潮惊讶地看着他,默默将手收回来,道:“当时我也小。随手写写而已,电视剧有人这样演,小孩子都会好奇,我只是跟着模仿。”
  游辞不信。
  闻岸潮道:“真的,跟你说了我是乐观的人。早就发现那东西不见了,一猜就是你拿的。还有谁能上我的床?”
  这话怎么听得那么怪。
  游辞气势骤弱:“……然后呢?”
  “后来拦住你,那张纸撕了。你没有告状。主要你不懂这些,告状也没什么意义。”
  游辞只是看着他。
  闻岸潮:“你当时也不信。”
  游辞闷声说:“不信又怎么样,谁都拿你没办法。”
  闻岸潮听了就笑:“你当时可不是这么想的。”
  游辞:“?”
  闻岸潮:“你小时候真烦。”
  游辞:“……哪儿烦了?”
  闻岸潮:“你都自称是医生,做了很多‘快乐开心药’——就是叠成胶囊样子的纸片。一天让我吃三百次,我后来真的演累了。”
  游辞:“不可能!”
  闻岸潮:“我跟你说这都是假的,我不吃假东西。本来以为不用再玩这个没意思的游戏了,结果你做了‘魔法药水’——把学校门口那种劣质的果汁,还有你妈泡的龙井茶放到一个小瓶子里,说什么喝了就能开心一整天,每天逼着我喝上好几瓶,害得我老跑厕所。”
  游辞:“……好吧。”
  闻岸潮:“后来你开始捡破烂了,开始往我桌上堆彩笔、零食卡片、小玩具,我妈还以为是我乱放东西,每天都要因为你挨骂。”
  游辞:“……”
  闻岸潮:“我一说你,你又改送纸鹤,说是‘护身符’。撕作业叠了十几个,我都快跪下来求你住手了。”
  游辞:“……别说了。”
  闻岸潮:“从那以后,你去哪都要跟着我。见了我就说有‘超级大秘密’,内容也就是什么‘今天吃了好甜的苹果’,或者‘我的鞋带被流浪狗咬断了’,真是甩也甩不掉你——游辞,你真的是好烦人哪!”
  真是要疯了!游辞忍无可忍,背对着他快走几步。
  听到他在笑,这声音更让游辞觉得自己要爆炸,身体都跟着打起颤来。他去摸自己的胳膊,烫的,一定红着。他像被空气煮熟了。
  闻岸潮突然说:“你妈周末要过来。”
  游辞一惊,转过身:“你怎么知道?”
  闻岸潮告诉他:“她打电话问我妈,栖风市有几个相亲角。”
  游辞:“她要给我相亲?”
  闻岸潮:“你现在工作稳定,年纪也到了。她这么想很正常。”
  游辞静了会儿。
  闻岸潮问他:“你不愿意?”
  这句询问太轻了。路灯下,游辞像孩子一样看着他。
  “没有不愿意,”游辞轻声说,但和你不一样……“我要有爱才可以,不然还是算了。”
  闻岸潮一顿,道:“也好。结婚要是想得太明白,就没机会了。可能会错过很多东西。”
  游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闻岸潮问:“你也要焦虑了?”
  说完,叹气般补充,“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不用急,多接触些,说不定很快就有惊喜了。”
  他跨上摩托,笑着说:“有好消息记得说,份子钱给你随个最厚的。”
  模糊的车尾灯亮起来。
  其实不想承认的,其实也觉得没什么可能。
  但游辞不得不面对,他的心破了一个洞。因为没有哪一刻、再也不会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人难过了……
  第28章 让我伤心的人
  对游辞来说,一切都变了。
  他把闻岸潮的消息设成了免打扰,虽然对方几乎没怎么和他发过消息。
  这个像火又像冰的人,他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办法了。
  只要他不联系我。只要他不主动……
  我就会好起来的。
  妈妈来了,带他去相亲角。
  他的心直到此时还是碎的。破了的洞,冷风灌进去,他止不住地哆嗦。
  秋天真是好残忍。
  妈妈说:“还秋天呢,都立冬了。”
  游辞心不在焉地狡辩:“叶子还黄着。”
  的确已经很冷了。在人民公园老旧且忙碌的市井风景中,游辞的心依然属于秋天。
  妈妈拍拍他的背,突然说:“你和齐天还在打那个破游戏呢?”
  游辞“唔”了声:“最近没有。”
  妈妈不满道:“一个老师,一个博士,跟一群小学生打游戏!”
  游辞:“但是……”
  妈妈:“还天天输!”
  游辞:“……”
  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铺了一地碎金。
  相亲角密密麻麻立着各式手写或打印的纸张,详尽地罗列着每一个被挂出的名字、年龄、身高和收入。
  老人们围坐在长椅上,或低头看纸,或抬头交谈。
  偶尔有路过的年轻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却又迅速别开——只要我少看几眼,这一天就轮不到我身上!
  但轮到游辞身上了。
  在熙熙攘攘的谈话声中,日光透过枝叶斑驳洒下,照在游辞身上却不怎么暖。他垂着头跟在妈妈身后。
  已经无所谓了,他这么想。
  妈妈左顾右盼,低声和他说:“坏喽,怎么都是家长,没见孩子跟着来的?”
  游辞说:“那我走?”
  “走什么走!”妈妈一把拽住他,理了理他肩上的风衣,低声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站这儿给他们瞅瞅,肯定有戏!”
  这话刚说完,一位笑容和蔼的中年女人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得工工整整的资料。
  女人眼睛瞅着游辞,随即和妈妈寒暄起来:“老姐妹,您儿子长得真俊啊!看着斯斯文文的。做什么工作呀?”
  妈妈立刻笑着接话:“哎哟,小孩就是大学教书的,也没什么出息!”
  游辞的笑都僵了。
  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大学老师啊!”女人眼睛一亮,赶忙接着说,“我家闺女做医生的,平时特别忙。这不,今天还在加班,都没空过来。”
  老师和医生,游辞抬头看天。真是好适合结婚啊!刻板印象加一。
  妈妈见对方殷勤,连忙把游辞往前带了带:“哎呀,您家姑娘可真有出息啊!医生加班很辛苦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拼。”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游辞有种在销冠之间夹缝生存的感受——还好他只是个产品。
  妈妈笑着问:“闺女没跟着来,性格怎么样?肯定跟您一样大大方方,也不娇气吧!”
  这话一出口,女人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她依旧笑眯眯地问:“性格嘛……得看您说的‘不娇气’是指什么?”
  妈妈一愣,赶忙解释:“就是性格好,懂事,明事理!”
  女人眼珠微微一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家闺女啊,可温柔了,特讲道理。肯定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但从小被宠着长大,特别娇气。”
  妈妈赶紧摆手:“我就是想夸您家姑娘性格好。”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也没多想。您慢慢看看,慢慢看,哈哈。”说完,又和游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妈妈拉着游辞反省:“怪我,说话没拣着!这张嘴,真是……”
  游辞想笑。他真的笑出来了。
  妈妈瞪他一眼:“刚才怎么不帮我圆个话!”
  “不知道说什么……”
  手好凉啊。游辞低头看手,有点想他了。
  那个让我伤心的人,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妈妈并不气馁,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愣什么神呢!你去这头,我去那头。上点儿心,别成天像个木头疙瘩似的。”
  说完,她瞄了眼游辞的站姿,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腰挺直!站精神点!”
  游辞:“……”
  他没再说话,双手插兜,脚步散漫地朝妈妈指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热闹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精打采而减弱。游辞刚站定没多久,就引来几道目光。有几位家长绕着圈张望,似乎在寻找机会搭话。
  “哎,这小伙子挺好啊。”一位大叔凑了上来,满脸热情,“工作做啥的?”
  “高校教书。”游辞回答得言简意赅。
  大叔眼睛一亮:“铁饭碗!家里人多不多?”
  “一个弟弟。”游辞顺口道。
  大叔笑容稍微僵了僵:“弟弟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