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青石板路两旁,墓碑肃立。
  祝宴停在一处干净的深灰色墓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短发齐耳,笑容温婉,眼神清澈宁静,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平和与豁达。正是他老妈苏婉清。
  “妈,您瞧谁来看您啦?”祝宴声音轻快,带着点孩子气的亲昵,他蹲下身,把马蹄莲小心放在碑前,周明知也默契地把雏菊放下。
  两盆花挨在一起,白的耀眼,黄的温暖,给这方小小的天地添了勃勃生机。
  祝宴没急着擦拭墓碑,反而盘腿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周总,坐会儿。陪我妈唠唠嗑,她喜欢热闹。”
  周明知从善如流,也学着他的样子,不太讲究地在祝宴旁边坐下,挨得很近。
  “妈,这是周明知,我给您提过几次的,记得吧?”祝宴指着周明知,“您看,我没吹牛吧?是不是长得挺帅?”
  周明知一愣,显然没想到祝宴曾在母亲的坟前提过他,心里暖烘烘一片,对着墓碑上温柔的笑脸,认真地点头:“阿姨好,我是周明知。祝宴他…把我照顾得挺好。”
  这话听着拗口还有点搞笑,但情真意切。
  祝宴噗嗤一笑,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周明知:“听见没妈?您儿子我挺能干吧?” 他伸手,不是用抹布,而是直接用袖子拂了拂墓碑照片边缘的一点浮尘。
  “妈,跟您汇报汇报近况啊。”祝宴开始絮叨,语调轻松,“超市挺好的,桃姐能干,您放心。大舅身体倍儿棒,前两天还跟我炫耀他新钓的鱼有多大,吹牛呢,我看顶多半斤!舅妈老念叨您,说您当年教她腌的萝卜干,她怎么都腌不出那个味儿…”
  周明知在一旁静静听着,配合地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啥!”祝宴一拍大腿,来了精神,“妈,您在天有灵,托个梦,把那秘方告诉我呗?我保证不外传,就做给周明知尝尝,让他也开开眼。”他对着墓碑挤眉弄眼,仿佛真在跟母亲讨价还价。
  周明知被他逗乐了,低低笑出声。
  风吹过,松针沙沙作响,像是温柔的回应。
  祝宴笑着笑着,眼神柔和下来,陷入回忆:“妈,您还记得我小学三年级那次吗?考砸了,不敢回家,躲在小公园哭。您找到我,没骂我,就买了根奶油‘小布丁’,我俩坐花坛边上啃。你问我哭啥,一次没考好天就塌啦?你说咱们宴宴聪明着呢。那冰棍儿化得快,滴了我一手,黏糊糊的。”
  周明知想象着那个画面:温柔的妈妈,哭鼻子的小孩,化掉的冰棍儿。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祝宴放在膝盖上的手。祝宴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指尖温热。
  “您总说,”祝宴的声音更轻了些,像怕惊着什么似的,“日子就像这天气,有晴有雨,有冷有热。甭管遇上什么,别慌,别怨,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心里头的那盏灯别灭了,总能摸着路往前走。” 他顿了顿,看向周明知,眼中满是温柔和坚定,“妈,您看,我现在心里的灯,亮着呢。有人陪着,路好走多了。”
  周明知心头一热,握紧了他的手,对着墓碑郑重地说:“阿姨,您放心。我会陪着祝宴。”
  祝宴把头轻轻靠在周明知肩上,看着照片里母亲永恒的笑容,心里一片宁静的暖意。
  悲伤当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爱充盈的踏实和力量。
  他想起母亲生病后期,瘦得脱了形,躺在病床上,却还能笑着跟他开玩笑:“儿子,你看妈这造型,像不像电影里那些特厉害的武林高手?清瘦,有风骨!”
  老妈那股子豁达和生命力,直到最后一刻都没熄灭。
  属于他妈妈的那盏灯,一直亮着。
  “妈,您教我的‘随遇而安’,我这辈子都记着呢。”祝宴轻声说,像在分享一个小秘密,“我现在就挺‘安’的。超市安生,日子安稳,身边…”他捏了捏周明知的手,“身边这个人也安心。”
  周明知侧头,轻轻吻了吻祝宴的额发。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们身上,也笼罩着那两盆生机盎然的花。
  祝宴甚至觉得,照片里母亲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带着点欣慰的狡黠,好像在说——臭小子,眼光不错。
  又坐了一会儿,祝宴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行啦妈,天儿不早了,我们得回去啦。下次再来看您,给您带点新上市的草莓,您不是最爱吃那个嘛。”
  周明知也跟着站起来,细心地帮祝宴拍掉裤子后面沾的草屑和灰尘。
  临走前,祝宴又弯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洁白的马蹄莲花瓣,像小时候跟母亲拉钩:“妈,我们好好的,您也开开心心的。缺啥少啥,托个梦告诉我。”
  两人并肩走下青石板路。
  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依偎在一起。
  风依旧带着凉意,但吹在脸上很舒服。
  回到车上,祝宴系好安全带,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一种释然后的轻松笑意。
  他转头看周明知:“饿了吧?回去想吃啥?咱下馆子去?庆祝…嗯,庆祝今天天气不错,我妈肯定也高兴!”
  周明知发动车子,嘴角上扬:“好。想吃什么你定。”
  “那…吃火锅吧!”祝宴眼睛一亮,“热乎!我妈以前老说,天冷就得吃火锅,出一身汗,啥烦心事都冲跑了!”
  “听阿姨的。”周明知笑着应道,车子平稳地驶向归途。
  车厢里放着轻柔的音乐。
  祝宴看着窗外飞逝的初冬景色,田野空旷,远山静谧。
  心里那片关于母亲的角落,不再是冰冷沉重的墓碑,而是被温暖的回忆、洁白的鲜花、还有身边人掌心的温度,填得满满当当,像一片洒满阳光的宁静港湾。
  他知道,母亲留给他的,从来不是悲伤的枷锁,而是爱的能力、随遇而安的智慧,和无论身处何境都能找到一点甜、一点光的本事。
  从今往后,他会带着这份珍贵的遗产,再多一些勇气,一直往前走。
  而母亲那张温柔带笑的脸,将永远是他心底最明亮、最温暖的那盏灯。
  第44章
  从墓地回来之后,日子像晒在阳台上的棉被,吸饱了阳光,蓬松又踏实。周明知的梦游像是被这安稳的日子一点点捂暖了,发作得越来越稀罕。
  周五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城市华灯初上。
  祝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综艺,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旁边看文件的周明知的裤腿。
  “喂,周总,”祝宴用遥控器戳戳他胳膊,“您最近很闲啊,这么早就回家?”
  周明知从财务报表上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询问:“这不好吗?周五不适合加班,易人心浮动。”
  祝宴爬起来凑近他:“周总不愧是好老板呐。”
  周明知被他的模样逗得嘴角微扬,合上文件夹,正想将人抱过来亲亲,手机在沙发上嗡嗡震动起来。
  祝宴看了看来电提醒,接起来:“喂,怎么啦,大舅?”
  周明知一听是祝宴的家人,起身去了厨房。
  客厅里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周明知也没仔细听,视线转回空空如也的厨房。调料架上几乎什么也没有,一些零碎的物品还都是袋装的。
  周明知收回视线,从柜子里来拿咖啡豆研磨。
  “周明知!”
  周明知应声,刚想问怎么了,就见祝宴赤着脚跑过来。
  “没穿袜子还不知道穿鞋!”周明知没好气道,“给你买的羊毛拖鞋都是摆设不成?”
  祝宴缩了缩脚指头,耍赖着说:“不是开了暖气嘛。”看到周明知手里的咖啡豆,更是拿到了把柄似的,理直气壮起来,“都要晚上了!你还喝咖啡!”
  周明知一顿,确实有些气短,最近祝宴都要求他睡前喝一杯热牛奶,咖啡或者茶包这种提神醒脑的东西是一律不准碰的。
  周总拿出自己那一星半点的气势,含糊道:“这不是还没入夜嘛。”
  又转移起话题:“大舅找你什么事?”
  “哦对了,”祝宴想起来意,眼睛亮起来,“明天和我一起回大舅家吃饭呗,周总?”
  周明知一愣,手上动作都慢下来。他本来想问“可以吗”忽而想起祝宴对他说过的话,说了句:“这...方便吗?”
  祝宴笑了,靠近他,伸手环住他的腰。周明知被迫放下手中的咖啡豆,将人圈进自己怀里。
  祝宴略仰着头,笑嘻嘻地问:“为什么不方便呀?老同学一起回家吃个饭而已。”
  周明知手上一用力,将人拉得更近,说话间带着气声:“嗯?老同学?”
  祝宴对着周明知那张放大版的俊脸,不论看多久还是会怦然心动,可惜心跳得再快,嘴上总是不能示弱的,“难道不是吗?”
  周明知哼笑,一条腿抵进祝宴双腿间,姿势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老同学之间会这样抱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