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哎,书茵,”林锡佯装生气,“怎么还揭我老底了?”
  孟书茵笑着摇了摇头,挺豪气的说:“行,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正值饭点,饭馆里人很多,大多是来吃饭的学生,好在他们定的包间隔音不错,隔绝了一大部分吵闹。
  菜上齐,孟书茵率先倒了杯酒,站起来对大家说:“我一直是一个自我要求挺高的人,而且《雪花》大概率是我毕业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我想把它最好的状态呈现在观众面前,”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要辛苦大家了。”
  一群初出茅庐、满怀壮志的少年,大多都是第一次登台演出,演的还是别人挤破了脑袋想演的孟书茵的剧,能有这个机会,他们珍惜还来不及呢。
  夏源予最先回敬她,嘴很甜的说道:“师姐别这么说,我们都看过剧本了,真的特别喜欢这个剧,也想尽全力把它演好。”
  作为毕业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孟书茵本可以找和自己同届的话剧社老人来演,可她还是把机会给了他们这群新生。
  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都很感激她。
  徐星灿也说:“对啊师姐,这么重要的戏,你让我们来演,我们肯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让你失望。”
  孟书茵撩了下头发,和众人开玩笑:“得了,别拍我马屁了,先说好啊,真正排练的时候,我和林锡骂人也很难听的。”
  “对,”林锡看了一眼宁洵和徐星灿,“尤其是男女主,你们俩做好心理准备哦。”
  杯子里的酒见底了,宁洵便又重新倒满,然后举起杯子朝二人示意,调笑道:“师哥师姐求放过啊。”
  因为有孟书茵和林锡一直活跃气氛,这顿饭吃的很愉快,最后结束时连宁洵都喝了不少。
  大家吃完饭都还有事,有的去约会,有的去网吧,总之没有一起回学校,只剩下宁洵和孟书茵两个闲人同行。
  第17章
  孟书茵酒量好,虽然席间一杯接一杯的喝了挺多,但到这时候也几乎没有醉意。她一边走一边和宁洵闲聊:“听星灿说你喜欢齐老师的话剧?”
  齐筠,国内知名编剧,写作风格犀利,讽刺意味很强。齐筠拿过许多国家级奖项,她的剧上座率极高,几乎场场座无虚席,大多时候都是一票难求。
  说起自己的偶像,宁洵就忍不住话多了起来,“对,我之前有幸看过两次齐老师的剧,每次都意犹未尽。上回好不容易买到了票,结果路上手机丢了,”想起那次的经历,宁洵有点无奈的笑了笑,“最后也没去成。”
  孟书茵听完,也跟着笑了一声,但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分钟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烟,朝宁洵晃了晃,偏头看向他,“会抽吗?”
  宁洵摇头。
  孟书茵并不意外,当然也没强求他。
  她抽出一根烟来,两根纤长的手指夹着烟放到唇间,然后微微歪头,一手挡着风,另一只手拿打火机将烟点燃。
  孟书茵的美是很明艳张扬的美,今天她没戴眼镜,又化了浓妆,红唇在缭绕的烟雾里一开一合,浓密的长卷发随意搭在肩头,像是上世纪的港星。
  “她是个很棒的编剧。”
  她忽然这样说,宁洵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孟书茵在说齐筠。
  宁洵隐约觉得,提起齐筠时,孟书茵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但又不确定,所以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把孟书茵送到楼下,宁洵便自己慢悠悠的往宿舍走,恰好想起齐筠,他就打开手机搜了一下她最近的剧。
  十二月十八号有一场《梦雨》,是齐筠众多作品中宁洵最喜欢的一部,就在国家大剧院演出。
  《梦雨》是全国巡演,在北京只有这一场,明年就要去南方了。
  怕是加钱都买不到票。
  又去不成了。
  宁洵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回了宿舍。
  十一月七号,气温骤降,宿舍还没来暖气,天不亮宁洵就被冻醒了。
  他翻了个身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刚五点。
  窗外冷风呼啸,吹的窗框发出“砰砰”的响声,和着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吸,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睡是睡不着了,宁洵从枕头底下摸出耳机来戴上,开始看昨天没看完的半部电影。
  一部电影放完,已经将近六点半了,宁洵困意全无,就没再赖床,起来洗漱去赶早八。
  周二只有上午前两节有课,下课时也才十点半,宁洵把书放回宿舍,又换了件大衣,便打车去了墓园。
  天空很阴,乌云似乎就在人的头顶飘着,黑压压的一片,走在路上都让人觉得胸口发闷。
  宁洵走到杨岚的墓碑前,蹲下身,把手里的白玫瑰安安稳稳的放在一旁,“杨女士,好久不见了。”
  “告诉您个好消息吧,”宁洵也不在乎地上脏不脏,就在墓碑旁随意坐下,弯了弯嘴角,说,“我和陆子琛分手了。”
  “一想到我之前因为这个渣男和您吵了那么久,我就想抽自己。”他叹息一声,“当年我不懂事儿,您别生我气,成吗?”
  “一会儿……我想回去看看我爸,您说我俩能打破十分钟不吵架的纪录吗?”说到这儿,宁洵自己都笑了,“希望吧,这回要是能坚持二十分钟,我就谢天谢地了。”
  远处有人群抱着花走过来,宁洵侧头看了一眼冰凉的墓碑,有些不舍,“估计是您粉丝来了,我就先不和您聊了,下回我找个没人的时候来。”
  宁洵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刚走出去两步,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杨岚生前有很多粉丝,时至今日,哪怕她已经去世两年了,她的墓碑旁仍然经久不断的摆满了各色花束。
  花团锦簇中,有一张显眼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面容精致,眉目温柔,笑起来时嘴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那一瞬的笑容仿佛能穿透光阴,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准确击中人的心灵。
  宁洵曾看到过一个营销号说,杨岚的去世是整个娱乐圈乃至文艺界的损失。
  他想,或许有很多人像他一样,因为杨岚的去世而感到悲痛,可也再没有人像他一样。他怀念的不是影后杨岚,而是作为人子,深切的思念着把自己养育成人的母亲。
  宁洵离开墓园后便直接去了宁家。
  高二下学期,他和宁德远大吵了一架,执意报名了艺考集训。也是在那天,在杨岚去世两个月后,他离开了宁家,和宁德远断绝了父子关系。
  此后两年,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这次回家,说不忐忑是假的,可他还是觉得,自己也是成年人了,总不能一直和宁德远置气,太幼稚。
  他已经失去杨岚了,难道还要和宁德远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吗?
  这么想着,宁洵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开门的是张阿姨。
  张阿姨在宁家工作了近二十年,眼看着宁洵长大成人,疼他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小洵,你回来啦!”张阿姨嗓子很尖,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她一出声,从院里到屋内都能听到,“快进来,快进来!”
  “张阿姨,”宁洵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才有点不自然的问,“……我爸呢?”
  “先生在书房,你叔叔来啦,他们两个人在聊天。”
  宁洵“哦”了一声,脚下拐了个弯,直奔自己房间,“那我不打扰他了。”
  张阿姨有点着急了,上前一步拦住宁洵,好声好气的劝道:“小洵啊,你去敲个门问问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生也是很想你的呀。”
  宁洵停住脚步,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二楼传来交谈声。
  是宁德远和宁洵的亲叔叔宁智严。
  宁洵抬头看过去,正好和宁德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宁智严知道他们父子感情不和,这会儿很有眼力见的说:“哥,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先走了,你和小洵好好聊聊。”
  他下楼,从宁洵身边经过,宁洵礼貌的喊了声叔叔。
  宁智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他:“小洵,你爸很想你。”
  张阿姨引着宁智严走出了客厅,此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一上一下站着对视的父子二人。
  宁德远是很传统的父亲,面对宁洵,他一直以高位自居,以长者的身份自处。
  “爸。”
  两人沉默着僵持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宁洵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宁德远顺着台阶从二楼走下来,坐到沙发上,边喝茶边问:“去看过你妈了?”
  “嗯。”
  接下来又是长达二十多秒的沉默。
  依旧是宁洵主动开启了下一个话题,“这个月月底,我在学校有场话剧演出,我演男主角,你……”
  “宁洵,”宁德远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你回家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