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玉来福的脑袋刚好落在殷玄的脖颈处,他甚至觉得自己抬起眼的时候,睫毛可以碰到殷玄的喉结。
  殷玄脖子上有一道寸长的伤痕,非常浅,看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伤疤,但是离大血管非常近,差点就能致命。
  玉来福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道伤痕,殷玄是尊贵的皇子,怎么会落下这样凶险的伤……玉来福不自觉的用指尖触了上去。
  殷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握住了他那只手。
  殷玄:“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疤痕么。”
  玉来福认真的想了一下,不像刀剑,也不像暗器,于是如实道:“奴才猜不出。”
  殷玄:“虎牙。”
  玉来福眸色微动,听殷玄继续说道:“朕十二岁的时候,看到一只老虎在吃山鹿,朕也想吃,于是去跟老虎抢,从它嘴里抢走了鹿肉。”
  玉来福心里砰的一颤。
  想起久远的故事,殷玄嘴角翘了翘,问玉来福:“觉得朕可怕么。”
  一个虎口夺食,啖食生肉的怪物,连山里的狼都会躲着他三分。
  “不……”玉来福说,“奴才很佩服陛下。”
  殷玄似信非信的笑了一声:“若你那时候见到朕,一定会吓得逃走。”
  “不会。”
  “嗯?”
  玉来福抬起眼眸,他不知道殷玄有没有在看他,但他是认真看着殷玄的伤痕:“奴才说不会。”
  玉来福道:“奴才小时候胆子很大,若那时候陛下恰逢苦厄,奴才又刚巧碰到,应该会给陛下带些好吃的。”
  殷玄搂着玉来福的手指紧了紧,不知触到了他心底的什么地方。
  殷玄的体温很暖,玉来福靠得舒服,困困的阖上了眼,半梦半醒的瞌睡了一路。
  隐约感觉到马车刹停,玉来福睁开眼,打起精神伺候殷玄下车。
  皇帝的马车比寻常的马车高一些,下车的时候,通常要有一个奴才跪在车下垫脚。
  玉来福当过好几次垫脚凳,流程十分熟悉。
  他准备跳下马车去的时候,却见已经有一个小太监提前跪在了马车前。
  潘全笑盈盈的守在旁边:“公子身上有伤,这样的事让旁人做就是了。”
  玉来福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让殷玄先行下车。等殷玄下了车,他坐在车板上,打算找个舒服些的姿势出溜下去。
  殷玄是帝王,踩着人肉凳子下车无可指摘,他一个奴才,何必踩着另一个奴才,如此耀武扬威……
  玉来福伸着一双长腿试探地面,殷玄的目光就这样看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紧跟着殷玄看向他。
  玉来福一下成了焦点。
  玉来福挤出个尴尬的笑容,生怕大家等着他,慌不择路的往下跳。
  脚尖还没点地,腋下就被一双手钳住,殷玄像是举着一只小猫一样,举着玉来福的腋下,将人放到了地上。
  “多谢陛下……”紧跟着玉来福脚底一空,让殷玄凌空抱了起来。
  “陛下,别……奴才能自己走……”
  就像一只不让抱的猫儿,扭着身子在殷玄怀里折腾,但殷玄铁臂铁掌太过有力,任他怎么折腾也是徒劳。
  殷玄眼底隐有怒意:“你总是不听话。有软垫不靠,有好路不走,你想做什么?”
  “奴才只是觉得……”
  一语未毕,殷玄含住了他的唇,惩罚的亲吻,探舌将他搅得意乱情迷。
  潘公公倒吸一口气,岔开手指挡住眼,御林军瞪了一会眼,自觉地齐刷刷向后转。
  玉来福耳根蓦的红了,如同晕开的颜料一般,从耳根逐渐染到脸颊。
  殷玄将他的唇吻的软热,眼带坏意的问道:“还敢顶嘴吗。”
  玉来福要羞化了,蔫吧的窝在他怀里,再不敢打挺乱动,嗡声嗡气:“不敢了……”
  第17章
  殷玄像是笑了笑,一路穿行雕梁画栋,走过甬道高墙,玉来福就跟个小媳妇一样被抱到了快绿阁门外。
  殷玄公务缠身,又记挂着玉来福身上有伤,没多做停留,拍了一把玉来福的屁股便回勤政殿去了。
  玉来福目送着殷玄离开,一直到殷玄的背影完全消失于道路尽头,转身回了快绿阁。
  门一推开,暖热的温度迎面而来。
  一个时辰前许桃就得了命令,提前下课回来,把炉子点上暖着屋子。
  “来福你终于回来了!”许桃一把抱住玉来福,“你不在,都没人陪我去上课了。”
  玉来福让许桃撞的一个趔趄,险些没站住。
  许桃惊觉的松开他:“对不起对不起,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听说你在猎场救驾,被刺客捅了一刀,真的假的?”
  玉来福温笑:“不要紧,一点小伤。”
  许桃眼睛瞪的像铜铃:“你真跑上去救驾?!你一点武功都不会,你不要命了!那么多护军在,你逞什么英雄!”
  “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你这么凶干什么。”玉来福乐呵呵道,“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我的包袱呢,有没有人送来?”
  “是那个吗?”许桃指了指桌上那一包东西,一个小太监送过来的,说是玉来福的一些衣物。
  玉来福笑吟吟的拆开包袱,在几套衣服上面,还有一个小包裹。
  玉来福将文书在许桃眼前晃了晃:“你猜这是什么。”
  许桃“嘁”了他一声,一把夺过来:“什么东西还卖关……”
  眼睛落上文书的那一刻,许桃神情逐渐收敛,严肃,怀疑,震惊,最终难以置信的抬眼看向玉来福:“你从哪弄来的?”
  玉来福含笑道:“我救驾有功,我向陛下求来的。陛下说,这几样东西可以任我处置。”
  玉来福将获罪文书和奴牌当着许桃的面,扔进了火盆。
  火焰燃到纸张后蓦的窜起,将东西和过往一并烧了个干净。
  玉来福说:“从现在开始,不论是奴伎许桃,还是获罪的许氏公子,都不复存在了。”
  许桃震颤的看着玉来福。
  许桃的父亲原本是殿阁大学士,正五品官职,算是正儿八经的书香之家。
  几年前,许桃的父亲酒后失言,被先帝下了文字狱,朝夕间门庭衰落,发配的发配,为奴的为奴,按律法,许氏一门是永世不能再参加科举的。
  但玉来福把这份罪孽的过去烧毁了。
  玉来福将一枚崭新的身份牒牌交到许桃手里,紧紧握着许桃的肩膀:“陛下赦免你,愿意赐予你新的身份,你可以参加科举了,开不开心?”
  许桃低头看着牒牌上面写的身份姓名,不是许桃,也不是许氏公子的名讳,而是一个全新的姓名:许仕安。
  许、仕、安。许桃摸着牒牌上的字,不可思议道:“这字……是谁写的?怎么这么像玉钦的字……”
  玉来福有些心虚:“你不是说喜欢他的字么,他给你写牒牌不好吗?”
  “真的是他写的?你怎么找到他的,你求他写的?玉公子竟然会为我这样的人写身份牒牌……”许桃恍惚的碎碎念着,“天……玉公子为我写牒牌,来福,你怎么这样厉害,你到底怎么说动他的?!”
  玉来福心虚道:“其实……他也没有那么难说话,举手之劳的一点小事,他不会在意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说祝你仕途坦荡,平安顺遂,望你不嫌弃他私自为你取名。”
  许桃怔怔的,如梦未醒。
  玉来福笑着晃晃他的肩膀,替他激动道:“仕安,你马上就能离开皇宫了,你不开心吗?今年的科举好好准备还能赶得上,你不开心吗!”
  许仕安的目光却十分复杂,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逐渐转为抽泣。
  玉来福看他哭成包子脸的模样,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高兴的跳起来呢,你怎么哭成这样。”
  许仕安红着眼看玉来福:“你差点丢了命,就求了这么个恩典?你这个傻瓜!笨蛋!你为什么不求自己出宫去?”
  玉来福笑笑:“我又参加不了科举,我出宫去又能怎么样,更何况……我出不去的。”
  当初玉振业把他送进宫,就没想过让他再出来。
  如今的殷玄也不会放他走。
  玉来福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仕安,成全你就是成全我自己。”
  许仕安蓦的抱住玉来福:“你怎么对我这样好……来福你放心,若我有幸登科及第,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从宫里捞出来,接到我府上,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玉来福笑了笑:“好啊。”
  许仕安得了准允出宫,羡慕了不少人。
  马车在宫外等着,许仕安打包着自己的东西,笔墨纸砚,书籍字帖,衣物、赏赐,鸡零狗碎一大堆。
  屋里虽有两张床,空间却不是对半分的。许仕安平时仗着玉来福好说话,将自己的许多东西都放在了玉来福那边。
  如今他要离宫,前后一收拾,屋里突然就空了起来。
  看的玉来福心里挺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