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啊。”付唯应得轻快,眉间倏地舒展,“不过我现在是表哥助理,明面上算陈家的人,你带我去下属房间,会不会释放出错误信号?”
  让其他人误以为,他要与陈家交好。
  “这样的人,我不会带他出来。”程期年淡淡道。
  两人离开露台,程期年问他:“你为什么来给陈星粥当助理?他没有自己的助理吗?”
  “表哥让我来的。”付唯一脸老实。
  “他让你来你就来?给你开多少工资?”男人又问。
  “没有。”付唯小声回答。
  程期年神色沉默,“商务舱都不给你买,机票钱也你自己出?”
  付唯默认。
  程期年听不下去了,拧着眉毛教:“下次他再找你,你直接拒绝。”
  付唯却很为难,犹豫着不回答。
  一直到出电梯,程期年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付唯还是出声了:“不能拒绝的。”
  他轻描淡写,甚至还笑了笑,笑意没有到眼底,“我没有办法拒绝。”
  程期年没说什么。但在路过助理房间时,他没有停下,最后刷开了自己房间门。
  原因他也清楚。付家如今的情况,要想求陈家帮忙,就得看陈家脸色。付唯虽然只是养子,但从小长在这种家庭,享受了养父母给的资源,就得为利益维系付出。
  想让他帮一把,或许也不是没可能。他一直留意付家,但看付唯养父公司的情况,还没到要彻底垮掉的时候,也就还不到外人插手的时候。
  他仍处在旁观者角色,并不打算主动开这个口。付唯进了房间,一直没有说话,背对着他站在桌前,看他脱下的那对袖扣。
  那是他早上出门戴的,被他脱下来,随手丢在了桌上。他出席商务活动的配饰,都是助理购买和搭配,他不过问这些琐事。
  早上出门以前,也是助理选的这对。但他想的这些,似乎没必要对付唯解释。因而话滑到嘴边,又被他收了回去。
  付唯转过身来,失魂落魄地问:“我送的那对袖扣,您不喜欢吗?”
  比起付唯问的话,程期年最先留意到的,反而是他的称呼,又变回了最初的敬语。程期年本能地不太喜欢,也有些不能习惯。
  “没有。”他这样想着,最终还是决定解释,“袖扣是助理配的。”
  事实上,在机场留意到,付唯看他袖扣时,随后到酒店里,他就特地翻看过。两天的行程,配饰不会重复。考虑到他的喜好,助理会带上备选。
  加上今天这对,最后从他家带出来的,一共有四副袖扣。不知道算不算巧,付唯送他的那副,也在剩下的三副里。
  他想,付唯今晚这样惨,因为他的那番问话,心情也跌到谷底。作为间接的造成者,他就稍稍大度点,让付唯高兴一次好了。
  “你送的那副也在。”他顿了顿,不太习惯地许诺,“我明天会戴。”
  第11章
  付唯愣愣望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眼中渐渐凝起光,笑意一点一点地,像海面洒落的星光,从他的眼底升了起来。
  “真的吗?”他问。
  大概是那笑意太灼人,程期年下意识地,就错开了他眸光,四两拨千斤地反问:“我说的话有这么不靠谱?”
  付唯眼眸弯起来,很快惶惶收起笑,再次陷入思绪中。
  程期年瞧着纳闷,怎么又不高兴了?他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问题?”
  付唯神色惴惴,语气不知所措:“虽然是比照着打火机买的,但是你还没有试戴过,我不确定是不是合适。明天那样的正式场合,还是——”
  程期年从不忸怩,闻言利落打断他:“合不合适,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男人取来一只盒子。
  付唯很自然地接过,像是要帮他戴。
  程期年迟疑一秒,触及他眼底跃跃欲试,最终没说出拒绝的话。帮他戴袖扣这事,假如不是助理来做,着实是有些亲密了。
  但看付唯面容如常,没有丝毫其他杂念,举止间也是行云流水。程期年自然而然地,念头就往其他地方去了,“陈星粥经常使唤你?”
  付唯拿出袖扣,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让他在沙发里坐下。
  对方坐了下来,长腿曲起分开,手搭在自己腿上,口吻嗤之以鼻:“陈家穷得请不起生活助理?”
  付唯被他逗笑,眉眼轻快雀跃,在他面前蹲下来。
  轮到程期年愣住了。不为别的什么,只为两人现在的姿势。他从小没受过好教养,那些个名门贵族的仪态,他是统统都没有的。
  而他如今的身份,也不要他再约束。他不知道什么叫坐得端正,也不知道什么叫坐得优雅,他一向坐得大马金刀,双腿分开随意散漫。
  付唯却主动放低身体,蹲在了他的双腿前。从他这个视角看去,付唯是抬头仰视,而他有些高高在上。
  另外,值得在意的是,他来参加商务活动,穿的自然是西装裤。西装裤直筒紧绷,他又喜欢分开腿坐,现在付唯的脸,正好就朝着……
  程期年眼神微妙,要将他从地上叫起,手背却微微一热,付唯捧起他的手。
  “扣眼被压住了。”付唯仰脸解释,眉眼间平和。
  他的手心贴着程期年手背,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手心里起伏的青筋纹路。他的手贴上去那一刻,程期年手指僵硬,本能地有些排斥。
  但是没有关系,他会让程期年习惯。
  松开对方的手背,付唯捏住衬衫扣眼,轻轻地折叠了一下。男人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保持自己的手腕微微腾空。
  两人距离拉近,程期年余光向下扫动,看向付唯的发顶。幽幽淡淡的花香又起,悄无声息钻入他鼻尖。
  他不讨厌这味道,只心下觉得疑虑,即便是在花里滚过一遭,到了这个时候,身上的味道也该散了。含着几分探究意味,他垂眼瞥向付唯的脸。
  付唯神情专注,不经意地将头后仰,露出身前卫衣。
  程期年眼尖地看到,他的卫衣口袋鼓鼓囊囊,像是装满了东西。男人探究欲变浓,视线停留在他口袋上。
  付唯表现得无知无觉,别好那只袖扣起身,朝他露出笑容道:“好了。”
  程期年“嗯”了声,腾空的那只手略作停顿,径直伸向他口袋。原本只是想隔着口袋,随意用指尖碰一碰,可付唯似乎会错意,像只惊慌失措的松鼠,本能地向后踉跄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仰倒。
  程期年不曾料想,手在半空里一拐,想给他提供支撑。
  付唯也的确抓住了。他用力握紧男人指尖,重重地往回一拽,双脚放弃地面支点,任由自己砸向对方身前,将程期年压倒在沙发里。
  他的下巴磕在男人肩头,腹部贴紧对方的胸膛,手还紧紧握着他不放。沙发中央陷下又弹起,在他们身下发出明显震荡。
  付唯唇边溢出闷哼,白色花朵从口袋掉出,凌乱地散落了满沙发。空气中花香馥郁起来,有点像香蕉,又有点像甜瓜,清透且香甜。
  花香中掺杂着付唯气息,感知到他身体的温热柔软,程期年胸膛剧烈起伏,下颚线条顷刻间紧绷,甚至无法做到正常开口,叫他从自己身上起来。
  付唯自己爬了起来,仓促间手忙脚乱,一脸的毫无防备。
  胸口重量猛地卸去,程期年理智回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付唯捂着下巴小声解释:“我没有摘花,是从地上捡的。”
  在他的话里恢复冷静,程期年又好气又好笑,拍掉身上的花坐起,简明利落开口:“手拿开。”
  付唯眨了一下眼,有茫然流露出来。
  “不是撞到下巴了吗?”程期年不厌其烦地重复,“手拿开我看看。”
  他听话地拿开手。
  程期年目光扫过,言简意赅下结论:“没红。”
  付唯伸手摸了摸,有点不好意思。花掉了满沙发,地毯上也有,他弯下腰来捡。程期年坐在旁边,捏起其中一朵,“这是什么花?”
  “含笑花。”付唯缓缓抬眼回答,视线滑过他的领口。
  程期年衬衫敞开的领口边,落了一朵含笑花。衬衫是白的,花也是白的,对方没有察觉。
  他将花装回口袋,屈膝跪入沙发里,垂着眼目不转睛,朝程期年俯低靠近。
  他眉眼表现得太过乖顺,程期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这里。”付唯伸出葱白指尖,小心翼翼探向男人,“有一朵花。”
  那朵花安静伏在他锁骨上,在程期年反应过来以前,付唯已经凑近捡走了它。锁骨上落下轻微痒意,也不知道是被花瓣扫过,还是被付唯的手指刮到。
  酥酥麻麻的,像风短暂地吻上。男人有一秒的晃神。
  “你尝过含笑花的味道吗?”付唯仿佛没察觉,捏着花枝轻轻转动,“有人说是青苹果味,也有人说是香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