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程期年淡漠地抬头。
  见他不接话,林娜娜娇滴滴,“程总,我可以坐在您旁边吗?”
  程期年不耐烦了,面上似笑非笑,声音冰冷有压迫感:“不如你试试。”
  林娜娜很委屈,绕到桌对面,问看戏的付唯:“我可以坐这里吗?”
  付唯很好说话,当即友好和善地挪位,让林娜娜挨着他坐下。两人手臂紧紧贴着,付唯不避不躲,林娜娜夸他:“你人真好。”
  程期年情绪出现明显波动,浓长眉毛深深蹙起,黑着脸从座位里站起,跟拎小鸡崽似的,将林娜娜一把拽起,黑眸里眼神暗沉微愠,“谁允许你坐的?”
  林娜娜吓到了,怂得缩脖子,说话结结巴巴:“他、他让我坐——”
  付唯出声解围:“上菜了。”
  程期年冷着脸回头,林娜娜撒腿就跑。不远处服务生路过,哪里有上菜的影子。男人转过头来,狐疑地打量他。
  付唯表情不变,对上他目光,不好意思地弯唇,“我看错了。”
  程期年却不放过他,挨着他坐下来,心情不虞地盘问:“你刚刚为什么让她坐?”
  付唯疑惑地“嗯”一声,“她说要坐——”
  “她说要坐就坐,那她说要抱,你是不是也——”程期年冷嗤着打断他,看上去像要点燃的炸药。
  付唯主动贴上他手臂,面容无辜地掀起眼睫,“因为我更不想让她和你坐啊。”
  男人话没说完,哑火了,半晌慢腾腾转开脸,轻咳一声漫不经心问:“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付唯说。
  程期年眉峰扬起来,脸上多云转晴,惜字如金地答:“行。”
  付唯给出的理由,他算是接受了。程期年也没挪位,过了片刻,不动声色试探道:“为什么不想让她和我坐?”
  这会儿菜真上了,付唯坐在里面,正在低头夹鱼吃,鱼片没有刺,吃起来脆脆的,他腮帮轻动,咬着鱼片疑惑接:“不是你自己说的,不想和她坐吗?”
  程期年微微语塞,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行,”他压着眉咬字用力,“我自己说的。”
  一片鱼肉递到他嘴边,付唯笑眯眯地望他,“你尝尝,这个好吃。”
  说完以后,像突然反应过来,他又轻轻“啊”了声,认真地解释道:“我用的公——筷。”
  “筷”字落音时,程期年已经叼走那片鱼,面不改色地吃进了嘴里。
  两人并排坐着吃了那顿饭,程期年晚上要找沈一鸣,先开车送付唯回去。昨晚付唯出事,他走得急,凳子都没坐热,更别提和沈一鸣聊正事。
  甚至今早起来才发现,外套还落在酒吧里了。今晚他再去趟酒吧,顺带把外套拿回来。哪知付唯吃饭前还很精神,吃完饭在回去路上,就坐在车里发起了低烧。
  吃饭时没叫酒,付唯吹着车窗外晚风,两侧面颊却微微酡红。他闭着眼睛困意上涌,听到微信消息提示音,也没有拿起手机看。
  程期年停下来等绿灯,手掌探到他的额头上,语气有些严肃:“你发烧了。”
  付唯轻轻应一声,抬起眼眸来看他,“应该只是低烧。”
  程期年开过路口,在街旁停下来,“我送你去医院。”
  付唯拒绝得很快,他声音懒洋洋的,带了一点鼻音,像在和人撒娇:“我不喜欢医院,也不想去医院。”
  程期年没有立刻答话,第二次伸手过来摸他额头。付唯阖着双眼,感觉到额头上凉意,抱住他的手掌,贴上自己面颊。
  “你手好凉……”他喃喃道。
  男人低眸看他,指腹忍不住刮过他颊边软肉。他的动作很轻,没有让付唯发现。
  付唯这时候睁开眼,眼神困扰且烦恼,“我不想回家,回家就要看医生,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压着靠背的脖颈动了动,露出颈侧的吻痕来。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程期年没有想太多,当机立断替他下决定:“今晚去我家里。”
  付唯愣了一秒,言辞间略有犹豫:“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对方语气沉稳利落,带着点不容拒绝,替他升上车窗,挡掉窗外凉风,重新发动车子,“就这么定了,你现在打电话告诉家里。”
  程期年掉头往家开,付唯打电话给养母,说今晚会在朋友家过夜。养母应了声好,让他和朋友玩得开心。
  家里没有退烧药,程期年叫了外卖。他们与药一同到,付唯吃了药去洗澡,程期年得空联系沈一鸣,放了对方第二次鸽子。
  沈一鸣嘴上没说什么,挂掉电话后心中想,这个付家的养子,他是愈发地感兴趣了。
  新买的睡衣没洗,付唯穿的程期年衣服。他说犯困不是假,洗完澡就去隔壁睡下了。醒来时已经是凌晨,背上出了薄薄一层汗,脸上温度似乎降了些,付唯拿起手机回消息。
  林娜娜心情亢奋地给他发。
  nana:狗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nana: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谈?
  小火炖粥:还不够。
  林娜娜熬夜追剧,手机上弹出消息时,她敷着面膜愣住。
  还不够?如果这样都不够,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算是足够?
  眼下的林娜娜似懂非懂,她不知道付唯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程度的爱。她又琢磨付唯网名。网名是付唯回国前改的,原本是对方的英文名。
  玩手机时发现了,她还特意问过付唯,“小火炖粥”是什么意思。当时付唯没有明说,只轻轻笑着回答,她以后会知道的。
  现在再看网名,什么小火,炖的什么粥,她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窗外春雷乍落,闪电劈开深空,夜雨迟迟没有来。林娜娜抚平面膜,坐在灯下思考人生的爱情议题。
  付唯抱着枕头,赤足走出房间,推开隔壁卧室的门。卧室内漆黑暗沉,程期年已经睡下。床头闹钟亮着微光,预约时间是凌晨两点,距离现在还有一小时。
  他在门边没往里走,低声叫程期年名字。
  床上传来动静,男人坐起来,打开床头夜灯。付唯的脸在黑夜里逐渐显现,他穿着宽大的睡衣睡裤,眼睑低垂脖颈修长,在光里拉出长长寂寥的影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轰鸣的雷声落下,程期年坐在床上,没有任何停顿,掀开另一侧被子,语调低沉地开口,“上来。”
  第33章
  付唯会去找程期年,是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拒绝他。在海城的酒店里,付唯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当时的程期年,一定会拒绝他。
  与男人之间的分寸界限,他总是牢牢把握在手中。林娜娜能看出来的事,他也能看出来,只是正如他回答的那样,付唯觉得还不够。
  他抱着枕头走近了,程期年才看清楚,他没有穿鞋。付唯跪上床边,将枕头靠着男人放好,身体被对方拉过去,程期年眉毛微蹙,呼吸洒在他脸上,“烧退了?为什么不穿鞋?”
  付唯跪在男人脸前,茫然地与他对视,“我忘了。”
  程期年眉心深深拢起,松开他撑着的那只手,掌心覆向他的额头。两秒的停顿后,对方拿开手掌,眉间沟壑略平道:“烧退了。”
  付唯轻轻“嗯”一声,滑入被子下躺好,安静地闭上双眼。程期年关掉闹钟与夜灯,重新在被子里躺下来。
  主卧的床很大,付唯睡姿规矩,没有碰到他身体,程期年也没有动。视野内暗下来后,付唯重新睁开眼,在逐渐密集的雷声中问:“我说和你一起睡,你都不问为什么吗?”
  程期年掀开眼皮,声线低沉慵懒:“不是怕打雷吗?”
  对方已经提前替他找好了理由。
  付唯顺水推舟,没有否认,在被子下转过身来,面朝他的方向侧躺。翻身的时候,他曲起的一双膝盖,撞到了男人的大腿。
  窸窣声响停住,付唯顿住没有动。先动的是程期年,对方的小腿靠过来,脚背抵住他的脚心。
  暖意从足心上涌,付唯没有出声,足底轻轻一颤,听到程期年说:“脚这么冷,还不穿拖鞋。”
  春季时冷时热,晴天温度比较高,下雨天气温会下降。付唯在地板上站了片刻,一双脚不怎么暖和。
  他拱起自己脚背,一点一点地要远离,脚背也被压住了。
  程期年问:“动什么?你想再发烧吗?”
  脚背脚心热意包裹,付唯没有再动,故作天真懵懂问:“还会再发烧吗?”
  程期年哼笑一声,胸膛间轻微震动,嗓音愈发地懒散:“退烧后要好好保暖,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如果觉得身上冷,记得告诉我。”
  付唯说:“不冷,但是我有点睡不着。我可以抓你的衣服吗?”
  窗外闪电越来越亮,倾盆大雨泼下来,砸得玻璃清脆响,程期年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情绪收得滴水不漏:“可以。”